要問究竟,只有找李德立,而他已奉懿旨在宮內待命,根本無法找他去細問經過,因此話便扯得遠了,都說皇帝的體質不算健碩,得要格外當心。獨有惇王心直口快,一下子揭破了深埋各人心底的隱憂。
“我可真忍不住要說了,”他先這樣表白一句,“順治爺當年就是在這上頭出的大事。”
真所謂“語驚四座”,一句話說得大家似乎都打了個寒噤,面面相覷,都看到別人變了臉色,卻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
“那裡就談得這個了!五哥你也不說些好聽的,”恭王強笑道,打破了難堪的沉寂,“照脈案上看,雖說‘證屬重險’,到底已經在發出來了,只要好好將養,必然是無事的。”
惇親王也覺得自己失言,於是低頭喝茶不再言語,醇郡王對著恭親王說道,“六哥,您是咱們的主心骨,皇上已經讓咱們明日進去,我說句不尊敬皇上的話,您這幾日就別奏事了,什麼大事兒都往小裡頭說,萬事都等著皇上身子大好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不要再和皇帝頂針,若是一不小心再弄出昔日讓大家都下不來臺的事兒,影響國事甚壞,皇帝的龍體大怒,也是無助健康的,恭親王隱隱有些不悅,難不成自己是這樣不識大體的人嗎?只是他知道自己這個七弟素來都是如此,也不好發作,只能是點點頭。(未完待續。)
三十、殷鑑不遠(四)
“不過……皇上可還沒有子嗣呢。”惇親王突然說道。
這話說的是越來越不成體統了,“嘚!五哥。”恭王搶著打斷他的話,“這會兒胡琢磨,一點不管用。明兒個早早進宮請安,看今兒晚上請了脈是怎麼說,再作道理。”
這明顯是下了逐客令了,塞尚阿原本要痛斥惇親王,這會子也不好再說了,只是怒視惇親王,冷哼一聲拂袖而去,眾人紛紛告辭,恭親王抬頭看了看外頭的天氣,天氣陰沉沉的,顯然就要下雪了。
一夜不知道多少人無眠,恭親王只是睡了兩個時辰不到,起來的時候照鏡子,只覺眼下發黑,於是洗漱整齊,準備進宮,只不過是卯正時刻,天還是漆黑,只是路上積了不少雪,死氣風燈點著,倒不覺得昏暗,宮中的景象,大異平時,各衙門均已奉到口傳的詔令,一律花衣,當胸懇一方紅綢,皇帝的正寢乾清宮,內外都鋪猩紅地毯。內廷行走的官員,則又得破費,要買如意進獻,一買就是三柄,兩宮太后和皇帝各一柄。一切都照喜事的規矩來辦,但這場“喜事”跟大婚、萬壽,完全不同,個個面有戚容,怎麼樣也找不出一絲喜色。
病假中的曾國藩也銷了假,一早入宮,先到內奏事處看脈案,然後到軍機處,只見李德立正在向恭王回話。 “大解已通,昨天進鴨粥兩次,晚上歇得也安。喉痛已減,皮色亦漸見光潤。”李德立的語氣,相當從容,“種種證象,都比前天來得好。”
聽這一說,無不舒眉吁氣,彷彿心頭的重壓,減輕了許多。李鴻藻以手加額,慶幸不已,恭親王問,“李卓軒,你說句實話,皇上這次喜事兒,到底要不要緊?”
“回王爺的話,皇上身子康健,是不要緊的,等過了這十八日,痘都發出來了,再休息個百日,之後就是太太平平的了。”
文祥枯黃的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不一會,皇帝就要召見軍機大臣,因是知道了皇帝的身子不好,御前大臣也盡數到齊,以防皇帝有什麼重要旨意吩咐,到了養心殿的西次間,皇帝披著一件狐皮的大衣在看著摺子,雖然是瘦了些,可看上去精神頗好,脖子和臉頰上長滿了紅色的點點,見到眾人進來請安,“都起來都起來。”
“朕的身子這幾日不好,”皇帝溫言說道,“外頭的事兒,就都託付給六叔你們了。”
“是,是!”恭親王答道,“已經快到了年關,橫豎也是過年的尋常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