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衝的其實也不是劉丞相抑或景王爺的面子,來這裡,衝的是喜堂上高掛的匾額,皇上手書“佳偶天成”、“百年好合”這兩幅御筆親書。皇上都說,此二對新人是佳偶,在座各人,誰敢再提一句出身貧賤,殊不般配這等話來?更何況,經過前些日子那麼一鬧,聯名上書請皇上賜婚的摺子中,在座諸位文官,或多或少都有參與的份。晉陽侯與皇上那些個糾葛,這些年早已落為朝野百官暗地裡的笑柄,閒暇時的談資。皇帝給自己的男寵賜婚,在多數人看來,不過掩人耳目,說不定方便日後行事,與皇上而言是半點也不吃虧。
聯名上書的時候,不少人還以為此乃順應聖意,宮闈秘聞,與己何干?大家樂得睜隻眼閉隻眼,推波助瀾,樂見其成。只有少數人知道,當初的奏摺上寫的是晉陽侯英才天縱,卻身子羸弱,為彰顯皇恩,請為已屆成年的侯爺賜婚沖喜云云,於糧食種植法一事隻字不提,但這卻是明擺著讓皇上選以一場賜婚換一條國策。
因此,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溜鬚拍馬的,湊熱鬧看戲的,於己無關高高掛起的,甚至於嫉恨指摘的,京師眾位達官貴人,懷著各自的目的,在這一天聚到了晉陽侯府,參加這場不同尋常的婚宴。高堂上孩兒臂粗的描金雕龍紅燭高燒,劉昌敏丞相與景王爺蕭宏圖一個眯著眼捻鬚含笑,一個點著頭頻頻致意,臉上均有令下屬官員莫測高深的表情。一身嶄新大紅綢緞新裝的新婿李梓麟,倒是真心高興,平素刻板的一張臉,此刻卻笑逐顏開,招呼著賓客同僚,比往日所見,多了三分靦腆和喜興。
頃刻間,吉時已到,贊者唱,行醮禮。李梓麟整頓了衣冠,立於堂中,另一旁,合該晉陽侯蕭墨存站的位置上卻空空蕩蕩。眾人見了,不由交投接耳,大家心知晉陽侯病得七葷八素,此刻如何能站在高堂行這些新婿之禮?片刻之後,卻有一個一身戎裝,英姿勃勃的少年上了堂,身披新郎紅卦,站在那朝眾人拱手,笑道:“下官王福全,是這府裡出去的人,我家主子身子不好,今兒個大喜,深憾不能給親自來謝諸位大人賞臉。沒法子,只好由我僭越身份,替我家主子行這些個禮。請劉丞相、景王爺恕罪,請各位大人海涵。”
說完團團一拜,蕭宏圖皺了皺眉,劉昌敏卻樂呵呵笑了起來,道:“墨存身子不好,找人代一下,也是情理中事,無妨,王大人也可當提前操練,往後自己娶親,心裡也有個底不是?”
此言一出,底下鬨堂大笑,王福全笑著道:“如此,王福全便失禮了。”
蕭宏圖也點頭,於是禮部來的贊者重唱:行醮禮。李梓麟與王福全站著,面朝堂外,一右一左,以左為尊。有侍者撲上紅緞牡丹花繡墩,兩人一甩衣襬,直直跪下,接過侍者送上來的酒杯,撒酒於地,以示敬天。
第24章
皇家婚宴尊崇的是古禮,並非民間三拜後送入洞房的習俗。醮禮之後是新郎執雁,以紅綢大花牽出新婦,先面北拜列祖列宗,再入室沃盥,再入堂拜高堂劉丞相併景王爺,婿、婦交拜,再由贊者唱著頌詞,送入洞房,贊者再高唱吉祥話,婿婦行同牢合巹之禮,表示陰陽蘊藉交接之義,然後再脫服,各有對方從者拿出洞房。
好容易這一整套儀式行完,百官中不乏年輕好事之人,鬨笑著先灌了李梓麟好幾杯,再一擁而入,衝進洞房,都想著李梓麟為人木訥不善圓滑,要好好捉弄他。這玩笑才剛開了頭,哪知新娘子蕭錦芳潑辣得緊,滴溜溜一張嘴,場面話說得滴水不漏,先將眾人千百了一通。隨後又豪爽大方,說話行事柔中帶剛,七分笑臉三分厲害,完全不是一般新娘藏頭縮腳,含羞帶怯的嬌弱模樣,倒讓起頭鬧事的自己討了個沒趣,想要欺侮新郎,倒讓新娘子耍弄了一番,差點面子上下不來臺。她又是郡主身份,眾人也不敢十分放肆,最後還是李梓麟看不過眼,笑著臉上去喝了好幾鍾,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