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的時候,說句隨機應變,聞一而知十,也莫過於此吧,想著想著,汪明慎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思維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汪明慎盯著遠處的飛花枯草,出神了許久。
終於,伏在他書房案頭的光真同志,取下黑框眼鏡,揉了揉乾澀的眼睛,抬起頭來,橘黃的檯燈光暈上,光真同志那張儒雅的國字臉上,卻現出滿滿的驚喜,“老師,好文章,真是好文章,原以為薛三篇就是寫動態理論,是杆好筆頭,沒想到他寫這種近乎調查報告的文章,也有大家風範,論據詳實,邏輯嚴密,更難得的是預見性地提出問題,又巧妙地給出了對策,這等人物,首長們讚一聲‘黨內英俊”,真是實至名歸!”
這會兒,已是晚上八點半了,吃罷晚飯,薛向小坐了一會兒,便告辭離去了。
他方離開。汪明慎便引著光真同志到了書房,將薛向寫得這篇關於解決國企經營困境的策論,拿了出來,遞給光真同志閱覽。
要說汪明慎可是答應過薛向此篇文章,只自己揣摩,不會外露,本該守諾,不給光真同志看的。
可今晚的薛向表現太過驚人,汪明慎早把他當了必定一飛沖天的人物。這等人物的見識、文章,他又怎會對自己的衣缽傳人隱瞞。
要說薛向撰寫的這篇策論,字數確實不少,洋洋灑灑萬餘,但光真同志更是誇張。這萬把字,他竟足足看了近個把鐘頭,覽罷,便掩卷長嘆出聲來。
汪明慎聞聲回過頭來,搬了窗前的那把老舊藤椅,挨著光真同志坐了,“光真啊。薛向的明睿,你我已只知甚詳了,好好記著這個人吧。咱們不談他了,我倒是認為他今天出的關於專利和商標註冊的點子。你應該聽進心裡去,你完全可以從那個漳州五葉扇場下手,就專利和商標註冊,做出一篇大文章!”
汪明慎的政治眼光很準。也很老辣,一眼就瞧出了這是個好突破口。尤其是對光真同志如今這個不冷不熱的職位來說,運作好了,未必不能成為一個爆發點,給光真同志的仕途履歷,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汪明慎話音方落,便瞅見光真同志皺眉,他咳嗽一聲,道:“我知道你想什麼,光真啊,我得說,你想多了。你當薛向肯在飯桌上細說其中勾連,沒想到這一層麼,那可真是個讓人驚歎的年輕人,放心吧,他的名聲已經夠大了,這種邀名之舉,他避還來不及,焉肯再讓麻煩上身。”
光真同志知道汪明慎對自己的抬舉之意,對這個將所有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的恩師,光真同志是銘感五內的,可這種借用別人東西,染紅自己頂戴的事兒,他還是覺得難以為之。
汪明慎知道自己這位佳弟子,溫潤如玉,質樸大器,對此等事,不屑為之,乃是正常。
可他深知光真同志如今的境況實在說不上好,若無機遇奮起一把,弄不好就得虛耗光陰,永沉下僚,這自然是他不願看到的,所以,他認為這一步,光真同志必須跨過去。
“你呀,就是重名輕實,你自己這一謙讓,倒是顧全了自己的名聲,可你想過沒有,專利和商標之事,若不成行,會給國家造成多少損失,大丈夫存身處事,豈可畏首畏尾,因小失大!”
汪明慎勃然作色,他太瞭解光真同志的為人了,自然知曉該從何處著手。
果然,一提到國家利益,光真同志緊皺的眉頭立時鬆了開來,“老師教訓的是,倒是我想得差了,哎,只是這回算是生受了薛向啊!”
“沒事兒,這個人情我替你還他就是,我老頭子還是他頂頭上司呢,你當他今天登門是給我老頭子慶生的?人家可是來跑官兒要官兒的喲!”
汪明慎火眼金睛,薛嚮明著說是替李鐵山來拜望他,可他心裡跟明鏡兒似的,知道薛向此次上門,必有所求,至於求什麼,腦子一轉,他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