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另一側,有人探手過來取書。
兩人的手幾乎要碰上的時候,都同時停了下來。
阿狸抬頭,便看到謝漣隔了一立書櫥,正在另一側靜靜的望著她。
他整個人一直都是靜靜的——事實上阿狸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喧鬧煩躁的時候。古人說君子溫潤如玉,謝漣便是那玉,溫潤而堅毅。他身上天生就有一種力量,可以讓人在看到他的時候便知道這個人可以倚靠,有他在,你什麼都不必憂心。如果連他也沒有辦法了,那你更不必煩憂,只需認命就可以了。
但是這一次謝漣望她的眼神裡,卻有洪流在緩慢而晦暗的湧動。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有一些情誼就在這不經意間滋生出來。只不過君子端方,約之以禮,不稍有逾越。那感情就如水一樣細緩流長,沒有澎湃洶湧的跡象。但誰說這感情就不深厚呢?
卻忽然就被截住了。心知肚明的良緣,就在那一句話之間,成了不能宣之於口的私情。便如水流無處舒緩,只能一點點漫溢上來。
便是謝漣這樣少年,也微微有些透不過氣來。
此刻忽然間就見到了阿狸,有一些心情便要破堤而出。
阿狸垂下頭去,避開了謝漣的目光。
謝漣深深的望著她,並沒有迴避。
阿狸就站在那裡。默默的等著。她想,其實這一次,她也可以交給他來決定。
或者說只能交給他來決定——謝漣原本可以不被牽扯進來。
她這一生和謝漣的一生是不對等的。她不及格可以補考,可以一次一次讀檔重來。謝漣的一生,卻是貨真價實的一生。所以有些事她可以努力,另一些事她卻不能爭取,只能成全。
這很矯情。但她想不出更好的做法。
很久之後,謝漣才開口道:“屋裡沒有點燈,我不知道你在這裡。”
眼睛裡那些將起未起的東西,已經平復下來。連聲音裡也不帶半分異樣,依舊是少時他們說笑時用的,隨意又親人的語氣。
這也才是謝漣。
阿狸就輕聲答道:“我來得早,先前還沒這麼暗。”
謝漣點了點頭,又解釋說:“我來找王琰借書——他前日讓我來自取的。”
阿狸說:“嗯。”
兩個人一時又安靜下來。謝漣取下了架上的書,阿狸也把手上拓本放回去。隔了一個架子,誰都沒有先動一步。
這個時候兩人共處一室,無疑是不妥的。
令人不能喘息的靜默裡,兩個人同時開口,“你……”
阿狸閉上了嘴,謝漣等了一會兒,便接著說,“外間在下雪——雨雪交加。地上看著像積雪,踩下去卻全是水。”
阿狸便細細的聽,果然有雨雪打在窗稜上,悶悶的噼啪聲。
但她還是說,“我該回去了。”
謝漣沉寂著。
阿狸就從他身旁過道里走過。
有那麼一瞬間,謝漣就想探出手去拉住她。那一瞬間無限的長,他連阿狸走錯時空氣裡落在她肩側的光塵都數得清。但那一瞬間又那麼短。只是一個錯神,阿狸便已經走了出去。
這一去,便再也不會回來。
他終於開口,“明日便是十五。”他用聲音截住她的去路,“我曾說會帶你去山上賞月。你還願意去嗎?”
阿狸的腳步便如約停了下來,她回過身,就那麼望著謝漣,“你要我去,我便去。”
她很清楚若謝漣真給她邀約,那意味著什麼。
而謝漣也很清楚,阿狸給他的許諾,意味著什麼。
聘則為妻奔是妾。
只要他開口,她便能捨棄太子妃的尊位和王家對她的庇護,卻連謝漣正妻的名分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