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願糊塗度日。
妝晨被動地回望著我,她的目光透著不可抑止的哀傷,沉鬱一如太廟前那汪玉帶池水,倒映著逆風摧折後的我蒼白的面容。散亂了命盤,所有錦繡年華都成支離破碎的畫面,再難拼湊。須臾,她微微沉澱了眼中哀傷,嘴角輕扯想極力扯出一份令我安心的笑意,然而終究掩不了沉重的苦澀,她沉聲道:“奴婢便是不說,依小姐的性子,也定會去尋那太醫,與其如此,不若奴婢告訴小姐罷了。”
我微微點頭,她反握住我手,掌心已略略汗溼,又切切道:“身子是小姐的,小姐又一貫聰慧,奴婢原也知道瞞小姐不住……可小姐千萬答應奴婢,不管情況如何也一定要放寬心,才是養傷之道。”
我再次點頭。見我應允,她微微寧神,這才悠悠道來:“太醫說,這段日子舟車勞頓,氣候不適,小姐本已頗有體虛脈弱之相,再受那一撞,嘔了血,更是傷了根本。未能及時治療已是不妥,受傷後又多受顛簸之苦,更是加重了傷勢,只怕現下已是……已是……”她囁嚅了起來,半晌才道,“已是大損了元氣……若要完全康復,非三年五載,難有所成。”
我的心,登時沉到了谷底。耳邊再聽不到妝晨的說話,只覺胸口一陣憋悶,一口氣湧將上來,我不由自主伏在榻邊猛咳起來。妝晨嚇得連喚數聲:“小姐!小姐!”伸手便急撫我後心。繡夜聽得動靜,也忙跟著過來幫著妝晨扶起我來,兩人很是嚇的不輕,一徑地俯拍我後背,助我順氣。我心口劇痛,咳了好半天才慢慢緩過氣來,深深地呼吸了幾下,方覺疼痛漸緩,正要起身,目光不經意地掠過適才趴伏的位置,只一眼,通身的血液便驀地凝住了——
血。
第九章 無語問添衣(下)
繡榻邊上,星星點點的殷紅,如往生崖上血色的曼陀羅,逐漸在我眼中盛開,爾後匯聚成片,若燎原之火,瘋狂燎燒著我的心原。滿心鼓脹的委屈、悲涼幾乎衝破胸腔而出,我不自覺咬緊了下唇。
“小姐、小姐!”
沉默,令人心悸,妝晨與繡夜見我俯趴著,卻不起身,不由得一聲聲地喚著我,已然帶了哭音。我心亂如麻,心口不可抑制的涼意如冰天雪地裡的凌霄花悄然綻放,緩緩蔓延,腦中只反覆想著妝晨那句“非三年五載,難有所成”。 我大慟,幾欲捶床痛哭,深心裡卻不知該怨天怨地怨神靈、怨那關外的橫賊,還是怨自己!緊咬的下唇幾乎滲出血來,然而我終究沒有流下半滴眼淚,我拉過身上的錦衾蓋住染血的繡榻一角,勉力起身。我的呼吸急促,大睜著雙眼,望著面前烏沉沉的窗牖。不,我絕不能就此認命!腦子裡驀地一陣激靈,我暗自咬緊了牙關,太醫只說我會宿疾纏身,卻並未判我死刑,我還這麼年輕,我的未來尚且是一張沒有任何色彩的白宣,我怎該自棄?怎能自棄?不管前路是荊棘密佈,還是進退維谷,我都不能停下,因為命運已選擇了我,我亦選擇了命運!我只能承受,亦必須承擔——
我命由我,亦不由天!宓兒,你懂是不懂!
深心裡姨母的聲音驀地拔高,胸口劇烈地起伏,我幾乎出了一身的冷汗。枉我自幼受教於姨母,亦覺自身不比一般尋常女子,然而臨此大變,我竟也如此慌亂無主,動輒言棄,真真是白白辜負了姨母的教誨,我怎該如此心氣!
心頭,如醍醐灌頂般明澈了,彷彿陰霾的天空驀地一道驚雷,撕開無盡的暗夜。我心意已定,扭頭看著妝晨,沉聲道:“太醫有沒交代需要注意什麼?”
“有、有的。”妝晨連連點頭,“太醫說小姐從今而後,冬需小心防寒,夏要仔細避暑,猶忌動氣、傷心、鬱結情緒,如此謹遵醫囑,按時用藥,或許亦能早日康復。”
“……知道了。”我淡淡開口。
妝晨語音悽楚,略帶哽咽,在我耳邊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