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廳內坐吧。”冉顏道。
東陽夫人看向庭院中的涼亭,聲音有些虛弱,“屋裡有些悶,去亭中坐坐吧。”
才至傍晚,午間的餘熱還在,其實外面比屋裡更加悶,但既然客人已經擇了去處,冉顏便也就隨著她去了。
兩人在涼亭裡的席上跪坐下來,冉顏便問道:“瞧著大伯母氣色不大好,可是病了?”
倘若不是東陽夫人可能對冉顏有威脅,其實冉顏對其也無多少惡感,甚至某些時候還會冒出非常惡劣的想法,如果不是東陽夫人謀殺了蕭頌的前兩位夫人,蕭頌如今也不會是她的夫君。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冉顏越來越覺得,這世上再沒別人比得上他。
“是病了一些時日,且我自覺時日不多,所以才會在孝期出來見你這一趟。”東陽夫人的語氣像是在說飯後喝什麼茶,如此輕飄。
“我觀大伯母氣色,尚未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冉顏道。
侍婢上了茶,東陽夫人不緊不慢地端起來抿了一口,才道:“有些病,並非良藥可醫。”
冉顏頓了一下,揮手令亭邊的侍婢退下。
東陽夫人放下茶盞,盯著從外面花圃伸進亭子裡的一朵紅色木芙蓉,似有些出神。片刻才再次開口道:“我自知事情已經敗露,小九從前不對我下手,不過是怕打草驚蛇令我身後那個人對他有所猜疑,如今他既已得知我與那人決裂,勢必報復。”
蕭頌的確是那樣的人,而且他報復的手段每每狠絕,不給敵手留絲毫餘地。倘若他恨上一個人,絕不會一刀抹了那人脖子,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到將其毀滅連渣滓都不剩。
“小九做事的手段,旁人不知,我卻領教過幾次。”東陽夫人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從袖中掏出一封薄薄的信放在几上,“我來,只想同你做個交易,這是李泰勾結地方官員、有謀反之意的信函,你拿去,條件是換我兒性命。”
蕭頌報復起來,很難說會不會顧忌兄弟情義。
冉顏盯著她,淡淡地道:“我為何要接下這燙手山芋?李泰謀不謀反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是。”東陽夫人目光微垂,白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信函的邊角,輕聲道:“可我知道,李泰抓了桑隨遠。”
冉顏心中一跳,分明看見東陽夫人唇角有一抹淺笑一閃而過,她抬起頭來,秋水清淺的眼眸望著冉顏,“這個交易如何?一命換一命,我知道,你有本事說服小九。”
“是你自己服的雷公藤?”冉顏陡然明白過來,誰又有本事在這樣精明的女人身上施毒?只有她自己吧。
端陽夫人端起杯子,正要喝水的動作頓了一下,“不錯。李泰以為用宗主之位便能誘使蕭十一殺了我,可他不知道,蕭十一根本不堪一擊。”
從聯手這一段時間,東陽夫人其實也看出李泰這個人並沒有識人善用之能,這在爭儲位的道路上是個致命的缺點。
東陽夫人繼續服毒,一是為了爭取時間,蕭頌身負皇命正在去江南道的途中,肩負重責不說,他本身便是一個很謹慎的人,如果知道她重病不愈的訊息,多半不會急著下手報復,而是會暫時觀望形勢;二是為了麻痺李泰,李泰在蕭府裡有安插眼線,她暗中控制蕭十一,依舊裝作被其下毒的樣子,偷偷出蘭陵。
其實她已經到長安有些時日了,只是等著這個合適的時機。
冉顏自也是能想到這一層,可是她不明白,東陽夫人既然有能力瞞住李泰,有能力控制蕭十一,還能夠得知李泰的動向,又怎麼會懼怕蕭頌的報復,急忙趕過來做這個交易?
東陽夫人自是能看出冉顏的疑惑,垂下眼簾,似乎在思慮什麼。
冉顏抬眼間卻意外瞧見亭外的小徑上,一襲素衣的蕭鉉之長身玉立,不知何時站在了芙蓉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