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薔瞪著一雙美目。
“還要去哪裡?”
“走啦走啦!很快就到了。”
他不由分說地往回走,算準這漆黑叢林迎薔要不跟著他也無處可去。迎薔怨怨地抬起腳步,當上了賊船,重新回車上,往前開。這回車在一棟廢棄了的磚屋旁往上開,停在一片小山坡上。
離開樹林的小山坡,景緻簡單得難以置信──深綠如苔的草地上,只有幾塊立著的大石,那樣沉鬱古樸,一片未染的天真,星光無阻隔地肆意灑向大地,果然一片好山好景。
迎薔怔住了,真體會了什麼叫懾人心魄的好景緻。
她不由自主地在一塊大石上坐下,環覽四周,心情變得溫柔。
“這是什麼地方?”
“一個老教授的墓。”方宸笑笑。
“你說什麼?”
“真的,你就坐在教授的墓碑上。”
迎薔嚇得立刻從大石塊上跳起來!本能地低下頭去看石塊。不像墓碑啊!別說形狀不像,甚至沒有半個字!
“你少嚇唬我!”迎薔冒火了。
“我幹嘛嚇你?教授吩咐我們不準在墓碑上刻字。”
方宸定定站在那,那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迎薔頓時心裡寒了起來!放眼望去,整片草地上沒有明顯的墓區界線,也沒有一點點凸出的墳冢,霎時,迎薔連站都不曉得該站在哪才好,是不是……自己正踩在人家的頭上?
“別擔心,”方宸笑著硬把迎薔拖到一塊石頭上坐下。“教授生前是個好人,死後肯定也是個好鬼,不必怕他。”
不管方宸怎麼說,迎薔的心裡還是毛毛的,手臂上爬滿了雞皮疙瘩,可是讓她更覺得突兀的是,看方宸從揹包裡拿出什麼?一瓶白酒?
他扭開軟木塞,隨手灑了大半瓶在地上。
“教授生前最喜歡白酒。所以每次我到這附近,都會給他帶瓶白酒來。”他哈哈自嘲著:“否則你說我們晚上怎麼可能拿白酒來烤雞?我們窮得要死,有米酒就不錯了。”
依舊是輕鬆的語調,但迎薔卻可以從中輕易找到一種難捨的尊敬與懷念,她的口吻變得輕幽:
“你們一定都很想念他吧?”
“咦?你都知道了嘛!”方宸像小孩那樣的失望。“不好玩,他們都跟你說過了?不留一點故事給我講。”
迎薔笑了起來,口氣竟也像在哄小孩:
“他們其實沒說什麼,而且我也不知道你的故事。說真的,你為什麼在臺北生活了一段日子之後,又決定回到這裡來?”
他笑笑,背倚著迎薔坐的石頭,半躺在草地上。
“教授是個很孤僻的人,離婚之後,也等於沒有了家人。最早的時候,這裡只有他一個人在工作,就住在我們剛才經過的那棟紅磚房子。不知道為什麼,他看我特別順眼,所以我是第一個到這山上鬼混的,德稚他們都是我的學弟學妹,被我拐騙上山來。”
他的眼光似乎迷濛了起來。
“那是一段很快樂的日子。我們大家都年輕,也很有抱負,充滿了希望……可是第一個半途而廢、把他們拋棄在這裡的,也是我。”
“你為什麼要走?”迎薔經聲問。
“家人。”他摘下一片草葉,放在嘴邊嚼。“把時間花在這,我家人認為這簡直是浪費生命。所以當我畢業、當完兵,就被迫像任何一個社會新鮮人一樣,把自己投入追逐金錢、職位的大熔爐。而說真的,我這個人也還滿夠賤的。居然還給我賺了不少錢,當然也忘了山上的這些人。然後,有一天我突然接到晶晶的電話,教授住院了。”
他的聲音愈來愈沉,也愈來愈低。
“我趕到醫院時,教授已經不能講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