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那女人的模樣吧,因為先生一把火把她的照片全燒光了。真可惜,你該瞧瞧的,這樣你馬上就會認清現實,若不是你長這麼張臉,先生也不會多看你一眼。你憑什麼逼他走?該離開的人是你才對,你留在這個家,根本就是個錯……」
「不要說了!拜託你……」梅惟猛地起身,手一揮,拂落了桌上還吃不到一半的盤碗,乒乓碎成一地。
「為什麼……為什麼要說這種話?為什麼要這麼痛恨我?我長得像母親又怎樣?我是我,她是她,我根本就不是她啊!」
他朝著楊婆吼,起了血色的眼卻抓不著焦距,越過痾悽老婦,失魂落魄看著遠處的牆。
「這話你該對先生說才對。是他才把你們母子倆弄混,我可是清楚得很。」楊婆也慢慢站起,扶著桌邊一步步走來梅惟這頭。
「怪,就該怪生你的人,是她背叛在先,傷得悔家體無完膚。她毀了先生前半輩子不說,連生下的孽種,都要來讓他痛苦。你說,楊婆有說錯嗎?」
「對……你說得都對……但,那又怎樣?」梅惟漸漸凝回失焦的瞳眸,忽然露出奇異神情的臉仍是慘白,襯著那雙眼越發鮮紅。
「你不用再逼我了,沒有用的。不管你說什麼,就算我只是媽媽的替代品也沒關係……這回,除非『他』親口跟我說,否則我絕不離開這個家。絕不!」
「你……」楊婆一噎,驚疑的端詳少年近乎強硬的側臉,不自覺朝後退了一步,憶起了那夜他與帛寧少爺互毆的狠勁。
真的,除了五官,這對母子還真的沒一點相似……
「別再動了,楊婆,小心踩到地上碎片。」梅惟道,神色已緩霽下來。他略顯倦怠的抹了下臉。
「對不起,糟蹋了你作的菜……我去拿掃把來清,你等一下。」
「等等……」見他很快的轉身走開,楊婆忽然驚醒,顫巍巍伸出了乾枯右手。「不要走……」
她還有很多話要說,她一定要逼他離開。她真的恨他嗎?其實她也不知道,他畢竟不過是個什麼都沒做的孩子。只是……只是……
「楊婆?」
背後地傳來一聲巨響,梅惟立時回頭,見楊婆已然軟倒在地,蜷伏著身子不斷劇烈顫抖。他愣不到一秒,急忙街上前扶起她。
「啊啊……」楊婆面孔猙獰,痛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張著嘴痛苦喘息,雙手緊抓心口。
心肌梗塞?梅惟用幾乎停擺的大腦猜想,知道楊婆一直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藥呢?你放在哪裡?是不是在身上?」他邊問邊動手搜尋起來,抖得厲害的手摸了半天,卻遍尋不著藥罐。
「房……藥……」
「藥在房間裡?」勉強辨認出楊婆氣若游絲的話語,見那張滿布皺紋的臉越來越青白,梅惟在原地僵了一陣,毅然放下她起身奔出飯廳。
整棟大宅好靜好靜,連心跳聲都大得近乎嘈雜了。他習慣性跑上二樓,在一問問空無一人的房裡像無頭蒼蠅般亂轉,半晌才驚覺不對,急急又跨了下來。
經過電話,他猛然想起應該先打一一九,拿起話筒語無倫次的交代完,又衝進楊婆的房間找藥。
他翻箱倒櫃了一陣,搜出一大堆藥,卻不知哪樣是該用的。茫然呆望那堆瓶瓶罐罐不知多久,他突然跳了起來,張臂把全部的藥往懷裡一揣,轉身就朝外衝。
「楊婆!哪一種是治心臟的……」梅惟回到飯廳,一進門,就驚得呆了,手裡的藥瓶全摔了一地。
「楊婆?楊婆?你醒醒……別嚇我……」他輕喚,小心翼翼上前,跪在一動也不動的老婦身邊,顫抖著探出手……
呼吸停了!
觸電般的縮回手,他嚥了口唾沫,強迫自己鎮靜心神,又伸出兩指去摸頸部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