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綃低了頭,將自己的一碗藥一飲而盡了。那腥苦的滋味半分也沒品嚐出來,她望著一丈紅,仍覺得口渴。
一丈紅面上的風情流轉驟然間一滯,她蹙了眉頭,將藥碗湊在鼻端,細細嗅聞觀察。殘餘的藥汁在唇間抿成一條線,眸光漸漸轉厲。
洪綃給這變故鬧得有些猝不及防,她下意識從懷中取出手絹,抬手要給一丈紅擦拭,卻被一丈紅肅穆冷厲的神情驚得一怔。
就是這片刻的停歇,只見一丈紅一揮手,餘下的大半藥水,便盡皆傾灑而出。
相思不閃不避,任由藥水淋漓地潑了滿臉,汙了衣裳。她身上所穿著的,仍是從前的粗麻孝衣,並未改換過。藥湯淋下,棕褐的汙跡尤為顯眼。
一丈紅冷聲道:“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相思也端直了身子,坦然道:“我換了一味藥。”
師徒二人這般相視對峙著,氣氛說不出的冷凝。
哐!
一聲脆響打破了屋裡的沉寂。
洪綃將藥碗沉沉地放在桌上,用手絹替相思擦拭面上的藥汙,所幸那藥湯取來時已經擱了一陣,並不太燙,相思的肌膚只是微微泛紅,還不曾燙傷。洪綃鬆了口氣,向一丈紅嗔怪道:“你這做師父的,說話就說話,動什麼手?小姑娘面嫩,這麼熱的湯藥怎麼經得住?”轉而又溫言向相思道:“你師父脾性大,你也莫往心裡去。”
相思眼眸一瞬,落在洪綃面上。眸底的水光粼粼,好似風過處的湖面,漣漪漾漾,盈盈不休。
她的眼眸,與一丈紅的太過相似,可眼底的青澀懵懂,卻是一丈紅不曾有的。抑或從前的一丈紅也有過這樣的年華,只是洪綃見到的時候,已然晚了。
看著相思,洪綃便會不由自主地去想象年少的一丈紅,懵懂青澀,情竇初開。可一丈紅年少的時候,一定不會以這樣的目光注視洪綃。
一丈紅冷眼睇著兩個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眼底卻無半分笑意。
身後風聲響動,那聲音很輕,洪綃聽得分明,是長袖帶著風。那風聲衝著洪綃,來勢洶洶。
洪綃不及轉身,反手一抓,穩穩地握住一隻手臂。
纖長細瘦,食指與中指扣起來,還有餘隙。
眼角瞥見的,是赤紅的長袖。
從那手臂上傳來的,也是一丈紅熾熱的內力。
她這一掌拂來,實則是外厲內荏,洪綃拿了她的手臂,才發覺這一下的力道軟綿綿,即便落在身上,也不會覺得痛。
洪綃一怔,掩了唇想要調笑兩句,突然間面上的笑容一僵。
從一丈紅臂上傳來的內力突然一陣紊亂,繼而她內力一蕩,掙開了洪綃的手臂。
可洪綃卻分明感受到了,在最後一刻,一丈紅的內力裡頭,夾著一絲陰寒,衝進了洪綃體內。
洪綃渾身一顫,四肢百骸的寒涼好似都給引發出來,凍得人瑟瑟發抖。
洪綃一口氣撥出,一團白霧自身前化開。
這是走火入魔的徵兆。
洪綃咬緊牙關,卻又有些使不出氣力,洩露出三兩聲咯咯的叩擊聲。
一丈紅眸光愈發沉鬱,一摔袖子坐回椅子,這時候相思走上來,扣了洪綃脈門,暖融融的內力傾注而來,那一縷寒意被逼進了丹田的角落裡,短暫地安分起來。
洪綃呼吸之間的白氣也漸漸減淡,消隱。
原本凍僵的身子也漸漸復了原,只是她的眉頭未平,便轉了頭看向一丈紅,肅然道:“我想,你大抵有必要解釋一番,為什麼會有極陰的內力?”
一丈紅的內力乃是中正的陽屬性,相思後來學的,也是這一門內力。
可方才,一丈紅傳入洪綃體內的內力卻夾著純陰之力。
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