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還未從屋頂上徹底消失,腳下便已踩到一片實地,有些狹窄,但於洪綃而言,已經足夠了。
這是屋子的橫樑,洪綃對房屋的構造熟稔無比,瞧也不瞧,便落了下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竟無半分阻礙。洪綃甚至能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被小洞刮蹭得有些凌亂的裙襬,半彎著腰肢,將掀開的瓦片復原回去。
一丈紅似乎並未察覺。
這一番動作完畢,洪綃這才鬆了口氣,打量起四面的環境來。
說是閨房,不若說這是一間酒窖罷。
大小不一的酒罈錯落的堆疊擺放,有的還封著口,有的則已經空空如也,只是擺在房間的一隅裡。
空氣中似乎也瀰漫著我淺淡的酒香,不若酒窖中一般悶人,卻也令人生了幾分睏乏。
一丈紅的床像是在另一個時空,被褥床帷,皆是媚豔的赤紅,紅得晃眼。就像是哪一家新婚的洞房,豔俗喜慶。一丈紅斜倚在床頭,一手提著酒罈的邊沿,一手扶在酒罈底座,揚了頭,露出細長優美的脖頸,喉頭輕輕滑動,一滴赤紅的液體從她的嘴角滑落到下巴,鮮豔似血。
洪綃終於忍不住,順著牆角悄悄落下,湊上一丈紅跟前,將那酒罈搶了下來。
因著洪綃搗亂,最後一口喝得有些急了,一丈紅捂著嘴,猛地咳嗽起來。鮮紅的液體從指尖的縫隙迸出,乍眼一瞧,好似咳血一般。
洪綃捧了酒罈去看,只見那裡頭的酒水鮮紅透亮,好似寶石一般。只是那酒味裡頭,帶著一股刺鼻的血腥。
這是什麼稀奇古怪的酒。
洪綃蹙了眉頭,將酒放在腳旁。攀了一丈紅的肩膀,在她背上輕拍。
一丈紅理順了氣,面色緋紅一片,也不知是酒上了臉,還是咳的。她的眸光盈盈若水,千般話語,萬般情思,都一併揉在了一道目光裡頭,勾撩著人。
現下的她,少了幾分平素裡的成熟狡黠,卻顯了幾分纖柔與十足的妖媚。
洪綃本是想肅了臉,喝問一兩句的。
見了這樣的情形,還說得出什麼話來呢?
她就是志怪小說裡被勾了魂的書生,莫說是幾句重話,就是有得道高僧來救她,她也能舉著鞋底給攆出去。
取了手絹,替一丈紅擦拭嘴角。她的手絹上頭,繡著雙雁翩飛的纏綿景緻,有一隻讓一丈紅的酒染了,到真個成了“紅雁”。
這一方手絹,是在出了嶽離宮的路上買的。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雁兒猶能雙飛比翼,她這些年,四處胡走,隻影又是為誰?
這一霎,仿似都有了答案。那紅的一隻雁兒,可不正像是一丈紅嗎?
一丈紅氤氳著一雙眼眸,輕舒玉臂,攬了洪綃脖頸,唇齒間酒香盈然,語帶責備:“你這小賊。”
洪綃的心口跳得厲害,咬了嘴唇,輕聲笑道:“小賊來偷人了,姑娘怕不怕?”
就像是夢裡那個午後的延續。
頸後的手掌一使力,洪綃站不穩,撲地跌落在床上。
一隻腳蹬中了放在腳下的酒罈,咕嚕嚕滾出好遠。
洪綃聽見酒灑出罈子的淅瀝水響。
今日真是主笨手笨腳,不宜行竊。
身下的卻是一丈紅的身子,軟玉馨香,讓洪綃再也沒有法子挪開眼去。
紅帳,紅床,穿著大紅嫁衣的美嬌娘。
只差一對紅雙喜字,與一雙紅燭。
便湊足了一場洞房花燭夜。
——倘若當真是一場洞房花燭,那應當是多美好的情形。
她與一丈紅相互替對方梳髮,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生死相許。
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