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略使眼色。
凝香上前取下瑤琴,楚韻如端然而坐,悠然道:“我看這絲竹之聲過於婉麗旖旎了,倒也有些技癢,還請謝公子指正。”
謝醒思喜出望外,忙端坐肅容靜聆。
楚韻如微笑,伸手撫琴,纖指乍觸琴絃,錚然之聲,竟作金石之鳴,如鐵騎突出,刀槍齊鳴,霎時間劃破漫空溫婉之樂,壓下滿湖柔靡之音。
旁人只覺身心一震,不自覺身心皆凜,把那浮華心思、遊樂心態拋去,端然正容,竟為這琴聲所懾。
誰知楚韻如仰首一笑,琴音乍變,方才的凜然肅殺,輕易消於無形,轉眼間化為春雨浩浩,秋風蕩蕩,泉水淙淙,柳葉依依,音符與音符間的轉換渾然天成,兩種完全相反的琴音自然地連在一起,不給人絲毫突兀之感。
月影湖上,楊柳依依,畫舫來去,小舟如織,長風浩浩,都似只為配合這一曲琴音而存在。
琴韻悠悠,化清風滌盪,依依清流,纖纖美人,又似特為這月影之湖而譜寫。
再加以楚韻如撫琴之時,為壓下漫天絲竹之聲,暗中運了內力,一時間整個月影湖上,都回蕩著這無以倫比的優美琴音,叫人聞之忘俗,感之失神。
一曲琴罷,謝醒思猶自愕然而坐,竟還不及回神。
容若這種大俗人倒是反應得比這位雅公子快一些,趕緊用力拍手,拍得掌心生疼,看得楚韻如暗自好笑。
好一陣子,畫舫外才傳來一陣嘈亂,似是有人驚歎,有人低呼,有人站在船頭議論,有人扯直了脖子高聲發問。
謝醒思不知應否答理,正要詢問楚韻如,外面又傳來一聲長笑,笑聲之後是一把清朗的聲音:“輕撫冰絃動,韻凝鳳尾寒。如此琴曲,幾可比美意娘之舞了,不知蕭某可有幸上船,再聆一曲仙音,這纏頭之資,自不敢虧待了佳人。”
聲音清朗,語氣狂放卻帶笑意,叫人聽了不覺反感,只覺可親。
容若開始還一邊聽一邊笑,聽到最後,臉色就變了。
凝香和侍月一起皺眉,面有怒容。
謝醒思臉色發青,一時手足無措。
獨楚韻如渾然不覺,還好奇地問:“什麼是纏頭之資?”
容若怎肯告訴她,堂堂國母、大楚皇后,被人當成湖中獻藝的琴妓了,只乾笑兩聲:“不過是不三不四的閒話,不必去理。”
楚韻如雖不知這輕薄之語,但看容若的表情也知不是好話,便也不再問。
謝醒思忙起身,探首出窗,高聲道:“蕭兄休要玩笑,我與新交的好友夫婦同來遊湖,方才是容夫人一曲仙音賜我親聆,蕭兄豈可輕慢。”
容若惱此人輕侮了楚韻如,有心抓來算帳,也站起來,順著謝醒思的目光望去,卻見畫舫一側,有一葉小舟,舟上立有一人。
一身半舊的藍衫,寬寬鬆鬆穿在身上,一頭黑髮竟然不束不簪,隨便散在腦後,別有一種獨屬於晉人的灑脫之風。一手執壺,一手執杯,正自斟自飲,偶爾還側首與那美麗清秀的劃舟漁女說笑幾句。眉目英且朗,顧盼而神飛,叫人見之忘俗,心生親近,轉眼就把原先的怨氣消散了。
那人聞謝醒思一言,也是一怔,卻絕不尷尬,反灑然一笑,對著船頭一揖:“狂士蕭遙失禮唐突,還望恕罪。”
再普通的話,由他說出來,都有一種獨特的瀟灑,叫人心嚮往之。
他站在舟上,向華麗畫舫上錦衣華服的謝醒思行禮,意態疏狂,自然灑脫得彷彿那簡陋小舟便是他的水上皇宮,世間貴戚皆不及他袖底清風。
謝醒思不敢怠慢,急忙還禮:“蕭兄說什麼話,正要請蕭兄一起共遊。”
蕭遙點頭笑道:“正要上船請罪。”足尖微點,雙臂一振,人如大鵬般躍起,輕輕落在船頭,目光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