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融在夕陽的餘暉裡,夕陽很朦朧,很柔和。背影很溫暖,很沉靜,美得驚人,美得華亭幾乎生出流淚的衝動。
開啟記事本,裡面只抄了一首詞,很容易就翻到了:
致米哈伊爾·瓦西裡耶維奇:
前次言行失矩,多有冒犯,見諒。贈主席新作一首,祝前途光明。
念奴嬌鳥兒問答
鯤鵬展翅,九萬里,翻動扶搖羊角。
揹負青□□下看,都是人間城郭。
炮火連天,彈痕遍地,嚇倒蓬間雀。
怎麼得了,哎呀我要飛躍。
借問君去何方,雀兒答道:有仙山瓊閣。
不見前年秋月朗,訂了三家條約。
還有吃的,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
不須放屁!試看天地翻覆。
另:不必回。
……如戲的人生,如屁的夢想,如屎的愛情。
他跪在建設工地裡,城牆廢墟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作者有話要說: 牽涉情節大體是這樣:滬57年受反右擴大化波及送去勞改,後被蘇州保出 → 又經歷一些驚險到66年WG開始,滬參加造反派入京大串聯,主要為表明立場明哲保身,兼懷有對世態時局的怨恨和對京的困惑不滿 → 北上途中找寧,寧無心跟去 → 進京後,堅定與人鬥其樂無窮,已隱含報復社會的心理 → 遇到津,津懷疑滬對轄區內造反派的放任和在大串聯中過於積極的表現是故意刺激京,兩人話不投機 → 京來調停,滬報社心理浮水,反諷之 → 京把65年給莫的最後一封信(主體內容是中蘇決裂後對蘇的諷刺詞)給滬看,以證清白 → 滬忽然理解了京,對京恢復善意,同時感到絕望
☆、米哈伊爾、萊因哈特
我要讓記憶斷根絕蒂
我要使心靈變成石頭
我要把生活重新學習
可是……夏日炎炎的噪音
好像過節在我窗前聲聲不斷
我早已預感會有這晴朗的一天
和那空空蕩蕩的房間。
——《安魂曲》
一彎弦月高懸在墨藍的天上。
米哈伊爾難得親自開車,載彼得從科瑪洛沃村的墓地回城。鄉村的道路崎嶇而幽靜,引擎聲乘著一串箭也似的柴油濃煙破開幽靜,又在月光清冷的注目下訕訕隱去了喧囂。
彼得搖下車窗吹風,一路上跟米哈伊爾講了挺多話,話題不時發生類似於從烏拉爾機械廠食堂的菜品串到30年代列寧格勒長到首尾不明的探監隊伍這般的跳轉,大段匱乏邏輯也找不到關聯點的句子被他理所當然地拼接到一處,彷彿那些句子本是一群鑽出洋麵的島嶼,在海洋深處由同一片陸地所連結,而能劈開海水發現真相的人,永遠只有他,彼得·羅曼諾夫做得到。
“聰明人很多,自知的卻不多。”彼得終於稍微觸到了談話重心。他手肘彎起支在窗沿迎向凜冽寒風,雙頰凍白卻了無知覺般的說道,“如我們探望的那位已長眠墓中的朋友一般清明而自知的更是少之又少。要我說,聰明人若少了自知一項,他的光彩必然大減,還不如少五分聰明而多一分自知——可惜太多人看不到這份交換的划算。”
“聰明與自知,”米哈伊爾轉動方向盤,從一隻誤入公路的驚慌馴鹿身側擦過,“它們如何交換?自以為聰明的人不會認為自己缺乏自知,反之亦然。我倒想起尼古拉二世許多方面並不愚蠢,甚至可算聰明,自知也還行,死那麼快有點冤了……不過這只是我的印象,你在這件事上比較有發言權?”
彼得的嗓音像鑽透肉體後的金屬子彈,本質冷漠又包覆一層內臟肌理深處的奇異溫熱,摻雜著風撲向他:“他哪裡冤了?冤的只不過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