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中領頭的一名副千戶,聽手下交頭接耳的議論,便回頭大聲呵斥道:“瞧你們一個個孤陋寡聞的,傷殘將士入工部為官的事兒,就是這位焦大人牽的頭!”
說著,搶前兩步單膝跪倒:“焦大人此舉,實是免了我們這些廝殺漢的後顧之憂,韓某不才,斗膽替軍中袍澤拜謝大人!”
見他如此,後面幾個百戶也忙都跟著行了單膝軍禮。
焦順一時大有顏面,忙上前扶起了那韓千戶,笑道:“韓大人何須如此,焦某隻是不忍見勇士蒙塵,提了些微不足道的建議罷了,歸根到底還是陛下天恩、朝廷體恤。”
那韓千戶順勢起身,又陪笑道:“大人想是不記得韓幫了,當初在四方街時,幫就知道大人必非池中之物,只是萬沒想到,短短兩年您就已經名滿京城了。”
四方街?
兩年前?
焦順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記起眼前是誰——當初跟著薛蟠去四方街時,這韓千戶本想給薛蟠賣好,誰知卻是媚眼拋給了瞎子。
他不由笑道:“韓大人不也是平步青雲?當初見面時還是百戶,如今已經升任千戶了。”
“比不得大人、比不得大人。“
韓幫的態度極其謙卑,且不說文貴武賤,單只是焦順短短兩年時間,就從一階奴僕躥升到工部總管的壯舉,就足夠他驚為天人了。
何況他還聽說,這位焦大人其實是出身王太尉家,連‘字’都是王太尉親自給起的,若能透過他間接抱上王太尉的粗腿……
雙方又寒暄了幾句,這才分賓主落座。
雖因為公務在身,不敢給他們上酒,只擺下一大桌琳琅滿目的山珍海味。
那韓幫有心親近,自是刻意的找焦順感興趣的話題,三繞五繞的竟就說到了孫紹祖身上。
“要說這孫參將還真是個有運道的,先是託王太尉洪福,從雲貴轉到了東南為官,如今朝廷準備在天津增設一支水師,以便從海上拱衛京畿。”
“年前特命從南邊兒選調人手,因他在東南水師為官,偏又是個北人,竟就兵部列在了備選的三甲之列——正印官雖然指不上,一個副將卻怕是跑不了了。”
焦順聽了這話,也不由嘖嘖稱奇。
原以為那孫紹祖既去了東南,短也要三五年才能回來,不想才半年功夫,竟就又要調到天津去了。
韓幫主動提起這個,多半是要借自己的嘴,給榮國府——尤其是賈赦提個醒,畢竟當初孫紹祖堵門痛罵的事兒,京城裡幾乎是人盡皆知。
不過焦順只恨那賈赦不死,又怎會去給他通風報信?
只暗暗把這事兒記在心底,等著日後再看賈赦的笑話。
…………
外間其樂融融。
裡面賈元春經過一番遊覽,也終於到了那大觀園正殿。
先是老太太領著女眷上前拜見,不多時賈政又領著男丁們進來,隔著簾子跪拜。
父女兩個文言古樸的,對答了幾句‘窮人家還能見著,偏咱們骨肉分離’,‘咱們家出個貴妃不易,你別惦記爹媽,哄好了皇帝才是正理’的言語。
按規制賈政等人就要退到外面去,但賈元春掃量著眾人,卻突然問道:“哪個是焦順?”
眾人都是一愣,賈母忙道:“無諭,外男不敢擅入。”
頓了頓,又補充道:“順哥兒如今正在前院掌事。”
賈元春面露猶豫之色,不過終究還是沒有再提這茬,只起身目送賈政等人退了出去。
等這都拜見完了,她才從那鳳鸞寶座上下來,拉著祖母、父親,並嫂子妹妹垂淚不已。
旁人也還罷了,唯獨見到李紈時,她頗有些訝異:“幾年不見,嫂子卻怎麼愈發的神采奕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