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董勳挺冤枉的,他真沒犯什麼罪,但誰讓他該著那麼一個老爹呢?他老爹姓董名承,假傳衣帶詔作亂並挾持天子,為管巳一矛捅穿。天子頒赦,三族皆流,但妻妾子女,那是一定要斬首棄市的,沒啥可商量。董勳雖是庶子,但是董承唯一還活著的兒子,前一日還是國舅爺呢,後一日就變成了身負死罪的欽犯。
這回是勳聽到“董勳”的名字,當場就慌了——我靠那可真是仇深似海啊,難怪他想要殺我!可是終究還抱著萬一的希望,揪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董勳已明正典刑,棄市矣。汝為何假冒其名?!”
執刀人冷笑道:“不過替身而已。先父起事之前,即將吾密送出許……”
這種說法倒也在情理之中……怎麼的,這三言兩語,話就算說明白了?話說明白了就要準備砍我了呀!不成,是勳心說我得再多套幾句話,尋找轉圜的機會……就算殺父之仇無可消解,多活一分鐘,就多一線得救的希望——話說我那四名部曲真的都在屋外給收拾了麼?這董勳還有多少同黨?有沒有人能來救我?
“汝父矯詔背反,挾持天子,幹冒國法。殺汝父者。非我也。乃國家法度也!汝……卿既得生,何不隱姓埋名,以繼董氏之祭,安敢鋌而走險,冒犯國家大臣?!”
貌似董勳並不打算就這麼幹脆利落地一刀砍了是勳,是勳責問他,他倒還真回答:“先父起事不成,若為國法處刑。此命也,非幹他人之事,吾亦不怨。然汝親手殺害先父,吾為人子,此仇不共戴天壤,又豈敢不報?!”
是勳心說不是我殺的你爹啊,是我小老婆殺的……不過轉念一想,夫婦同體,管巳殺的確實跟我殺的,沒太大區別。再說了,誰讓我完了就接過管巳那沾血的長矛。還得意洋洋地在殿口柱矛而立……“殲厥渠魁”,威風吧,誰知道隔了那麼長時間,竟然成了一張催命符……
是勳不禁懊惱啊,自己真是太託大了……怕上戰場,怕上戰場,卻不料今日竟要為刺客所殺……主要暗殺這種事兒古往今來,實在是鳳毛麟角,成功的那就更少,尤其暗殺朝廷大臣,上一回有記載的,大概還是漢景帝時代,梁孝王遣人刺殺袁盎吧?不對,嚴格意義上來說,呂布殺董卓,也勉強可以算是刺殺。所以自己腦袋裡壓根兒就沒有這根弦兒,光帶著四名護衛出城不說,竟然還真敢往黑古隆冬的陌生屋子裡鑽!
不過是勳啊是勳,你仔細想一想,司馬遷作《刺客列傳》,所舉專諸刺王僚、聶政刺俠累,這倆成功的,還有豫讓刺趙襄那場不成功的,所刺者不為君主便是輔政大臣,哪個不比自己地位高?《三國志》上提到刺客也不是一回兩回(雖然大多沒能成功)啊,如今亂世,跟春秋、戰國又有多大區別?出個把刺客真的不奇怪啊……怎麼自己就毫無警惕心呢?
自從在許都差點兒讓許耽把自家一夫二妻給連鍋端了以後,就光琢磨著找機會招募部曲,可避兇難了,沒想到僱幾個心思機敏,又能躥高伏低的俠客——不過話說俠客這類東西真的存在嗎?百名部曲不可能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兒,跟多了自己反而象是囚徒,跟少了……就是今天這下場……老天爺啊,難道我是宏輔真要無聲無息地死於此處嗎?!
不成!是勳心說但凡有一線的希望,但凡腦袋還沒有搬家,我就絕不能放棄!我已經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歷史的程序了,要是不繼續施加推力,恐怕歷史最終還是要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去,豈非行百里半九十九?我不甘心哪!我絕不能輕易向老天低頭!
他原本半伏在地上,這時候也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力氣,突然把腰一挺,“嗖”地就站了起來,倒嚇得董勳一愕,不自禁地倒退了半步。是勳瞟一眼對方手中的利刃,再心算一下從自己到大門的距離——我有機會逃得出去嗎?還是乾脆,拔出劍來跟他放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