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姓遲。”
“什麼,你是老遲?”於而龍跌坐在板凳上。
那根遊絲又從手指縫隙裡滑走了,怎麼可能是他那樣一個基本群眾呢?“老遲,有那麼一個船家,在陳莊搭蘆花上船,就她一個客,大年初一,到了沙洲,討了五塊大洋的船錢,也就是那回,她犧牲的。”
“什麼?要那麼多船錢?敲竹槓,有這種混賬東西,純粹丟船家的臉。他是誰?看我敢不當面唾他!”他越說越火,傷疤都充血閃亮了。
“我不是向你打聽,反倒問我!”
老遲認真地一個個思索起來,於而龍發現,他對於在陳莊攬過座的船家,瞭如指掌,熟悉極了,不禁納悶,那回王緯宇經手,王惠平承辦的外調,為什麼把這樣一個物件給忽略過去呢?
“從來不曾有人朝你調查過?”
他茫然地搖頭,只見他掰著手指挨個地,像戶籍警那樣,說出一個名字,隨著自己就否決了。看起來,當時擁護游擊隊的群眾實在多得數不清,幾乎找不到一個會向石湖支隊討船錢的人家。
於而龍思索:為什麼那次外調撇掉他呢?小姑家那位抗屬還特意提到了這位老遲……
陳莊,在石湖,算得上是熱鬧碼頭,來這裡攬客載貨的船家確也不少。然而老遲把那些船家都數盡了,也想不出會有人向游擊隊伸手!
“就說這一家吧!——他隨便舉了個例子——出名的窮,丁當山響,常年揭不開鍋,孩子餓得嗷嗷叫。我們都繞著他家走,不讓他支援游擊隊,曉得他窮,日子不好過,可那不行,把罈子裡剩下的一把米,也倒進擁軍的笸籮裡。支隊長,你想想,指導員有急事搭船,會要錢,笑話!”
“石湖支隊要沒有人民支援,一天也活不下去啊!”
老遲還在琢磨:“那能是誰呢?你為什麼不早些來呢?”
於而龍嘆了口氣:“說起來怪我,來晚啦!”
在沉思中的老遲,突然抓住游擊隊長:“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你怎麼啦?”
“快,支隊長,你才說些什麼?”
“唉!我後悔來晚了。”
他跳起來,酒灑了一身:“是他是他,除了他誰也幹不出那種沒臉的事。”
於而龍也跟著高興了,飄忽即逝的遊絲,又牢牢地在手心裡掌握住了。“誰?”
“老晚!”他卓有把握地說:“他不是我們湖東的人,有個妹子嫁給陳莊,他就時不時地來陳莊攬點生意,你沒去陳莊?”
“我先去的那兒。”
“沒找到一家姓葉的?”
“只去過那大夥都叫珊珊孃的家。”
“就是她家呀!”
看來於而龍那不成器的部下,還是個不錯的嚮導。老遲站起來,彷彿猜透了他的心思:“你該坐不住了。”
“老遲……”他實在難以張嘴說出一個“走”字。
“走!”他倒響亮地講出來:“為了指導員……”
真是快人快事,於而龍握著那食指短一截的手,還用得著多說些什麼呢?
到底是長年在水上生活過的,不見老遲怎樣費力,舢板在霧濛濛的蟒河裡疾駛,那種即將揭曉的期待,已見端倪的緊張,和如願以償的欣慰混在一起的感情,使他忘掉通宵未眠的疲勞,渴望一步跨到陳莊。
“老晚想必是個外號吧?”
“一點不錯,誰要搭他的船,準誤了輪船的班,大夥才叫他老晚。”
於而龍想起勞辛說過,正是那個船家誤了班輪才攀談起來的,沒錯,是他,那是毫無疑問的了。
“老晚是個嗦嘴吧?”
老遲笑了:“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就是他,就是他,於而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