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陪他走過許多,孩子生病了,總是她一夜一夜替他抱著哭鬧的孩子,直到孩子在她懷裡睡去,她也靠著他睡去。她望著燒得像火炭一樣的孩子忍不住哭,他也心疼,只是多了幾分從容,不是所有難過都可以拿眼淚衝鋒。
他無名無分受著她的施捨,談不上感動,也不是快樂,像是理所當然的,卻也真是沒想過別的。她只是偶爾來看看孩子,就和男友回去了。他望著她離開,怔怔地幾分鐘就過了。
而她卻要和別人私定終身,那個在小鋒離開她之後給她肩膀的男人。她打電話告訴他她給孩子找了個乾爸。
孩子睡了,他一個人看夕陽,他的手指有些殘破,女兒還是費了他不少心力。滿屋子都是孩子身上的奶香味,他不禁想起自己那麼大時是什麼模樣,也是這樣一團軟軟的肉嗎?他成了一個奶爸,頭髮卻依然一根一根豎著。快掉落的太陽抖下來的光密密地篩過他的頭髮,橙紅色的光線很複雜,他臉上卻找不到一絲掙扎,慢慢地眨著眼睛一下一下,身後的影子很光滑,像芝麻亮光光的家。
他打電話問她,為什麼那天答應他。她很驚訝,說他居然忘了自己一貫的步伐,最殘忍的結束要有最溫暖的表達,她最後一次陪他上床,還不夠嗎?還是他早已拋了這種習慣,比方說那個已經成灰的女人,她會替她恨他。
她婚期降至,他越發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替天嬌恨他,而天嬌真的在恨他嗎?她要結婚了,為什麼還成天跑到他這來,抱他的女兒,一夜一夜不肯回家。
她替他做著噩夢,一夜一夜,當她不抱那個孩子的時候。也許是她見過當時已經半截入土的那個女人,也許是她沒有體驗過那個女人和他的燥熱生活,也許是她沒想過女人可以為了一個男人付出那麼多。總之那女人乾裂的嘴唇,蠟黃的膚色,有些割人的手指,在她的夢裡變成了一個個漩渦,女人被肢解了,在不同的漩渦裡被磨成粉末,而他在上面朝下面吹著氣,閉著眼睛。快披上嫁衣的她,為了他充滿怨氣,他一頭霧水,找不到原因。
她再次放下他的女兒,情緒變得澎湃,
“她死了,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靠著桌子,他轉身看著她,沒有回答,像沒聽清她說什麼,
“我問你她死了,你女兒的母親死了,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衝到他面前,像一團烈火,
“我也很難過”
他試圖伸手讓她冷靜下來,她發的真的是無名火,
“那都是假的,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她有事你不是這種反應,我記得你當時的表情,你騙不了我”
她直直盯著他,他卻只想抱著她。他把她靠在胸口,靜了兩分鐘,吻了她的額頭,
“你不是男人,你不是人”
愛爾莎猛地掙脫他的懷抱,無比恐懼,像是見了鬼一樣衝出他的家門,他卻仍懷念她的體溫。
愛爾莎在車子裡失聲痛哭,死死咬著自己的拳頭,仍不停發抖,他是她什麼人,那個女人是她 什麼人,她是怎麼了。
男友說先不結婚了,愛爾莎衝到他面前狠狠甩他一個耳光。衝到小念盈的房間,反鎖著門,整個下午,女兒和她都沒有一點聲音。
他靠在門外等,黃昏的時候,她紅著眼睛,走出女兒的房間,一臉憔悴,又有點像喝醉,
“你才是魔鬼”
愛爾莎冷冰冰地對著他,他拉她在身邊坐下,和她一起靠著牆,向後仰著頭,
“你怎麼可以不難過?”
她第一次有氣無力,
“對不起,是我讓你為難了,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去和你的男友解釋”
她悠悠轉過頭,眼裡有些憐憫,更多的是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