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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1《胡適時論集》,頁64、66。不過,胡適自己後來還是發現了他的倡導所帶來的弊端的:“現在一般少年人跟著我們向故紙堆裡亂鑽,這是最可悲嘆的現狀。我們希望他們及早回頭。”《治學的方法與材料》,《胡適文集》卷4《胡適文存》3集,頁114。他同時又寫了我們前面已經提及的《整理國故與“打鬼”》,也就為了作一彌補吧。但這已是1927、1928年,也就是魯迅等提出批評三五年之後;而胡適公開承認這樣的“可悲的現狀”本身卻是表現了他的坦誠,說明這確非他的本意,這裡所發生倡導者的初衷與實際效果之間的錯位,真是“最可悲嘆”的,這也算是胡適的悲劇吧。

北京大學教授的不同選擇(12)

現在,再回到1924年魯迅的批評上來。魯迅的觀點其實是很明確的:作為個人,或出於興趣,或出於學術研究的需要,要“整理國故”,甚至要“讀死書”,都是無可非議的;問題是,拿“整理國故”作為一面“旗子來號召”,進而引導青年,以為“大家非此不可”——這正是胡適的要害所在,也正是魯迅要加以辯駁之處:在魯迅看來,它是會扼殺人的生機,並使“中國永遠與世界隔絕”的。

於是,又有了1925年“青年必讀書”的事件。這本是由《京報副刊》徵求“青年必讀書”的活動引發的,在這之前,胡適和梁啟超都分別開過關於“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魯迅的回答,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看作是針對胡適的,至少是他對“整理國故”思潮的某一反應吧。他先回答說:“從來沒有留心過,所以現在說不出”,交了張白卷;但又加了一段“附註”——

但我要趁這機會,略說自己的經驗,以供若干讀者的參考——

我看中國書時,總覺得就沉靜下去,與實人生離開;讀外國書——但除了印度——時,往往就與人生接觸,想做點事。

中國書雖有勸人入世的話,也多是殭屍的樂觀;外國書即使是頹唐和厭世的,但卻是活人的頹唐和厭世。

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

少看中國書,其結果不過不能作文而已。但現在的青年最要緊的是“行”,不是“言”。只要是活人,不能作文算什麼大不了的事。《青年必讀書》,《魯迅全集》卷3,頁12。

魯迅的這一意見在當時以至今日都引起很大的爭論。許多人都以此作為魯迅“全盤否認傳統”的證據,似乎是魯迅的一大“罪狀”。但如果仔細讀原文,就不難看出,魯迅在這裡主要不是討論“如何評價中國傳統文化”這樣的學理問題,而是一個“現在的青年最要緊的是什麼”這樣一個現實的問題。這正是我們講過的魯迅的基本命題“現在中國人的生存與發展”的延伸。在他看來,當下的中國青年最要緊的是要做“活人”而不是“殭屍”,是要“行”而不是“言”,這就必須和實際生活相聯絡,而不能脫離實際生活。正是從是否有利於現在中國青年的生存發展的角度,他對“中國書”與“外國書”對青年人的精神的影響與作用,作出了不同的評價。而他認為中國書總是使人“沉靜下去,與實人生離開”卻並非一時偏激之言,而是他長期考察、思考的結果:大家該記得,早在二十世紀初魯迅對中國文化就有過不“攖人心”的概括與批判。《摩羅詩力說》,《魯迅全集》卷1,頁70、71。這更是他最為痛切的生命體驗與人生記憶;因此,他反覆強調“我主張青年少讀,或者簡直不讀中國書,乃是用許多苦痛換來的真話,決不是聊且快意,或什麼玩笑,憤激之辭”,“自己卻正苦於背了這些古老的鬼魂,擺脫不開,時常感到一種使人氣悶的沉重”,“我覺得古人寫在書上的可惡思想,我的心裡也常有”,“我常常詛咒我的這思想,也希望不再見於後來的青年”。《寫在〈墳〉後面》,《魯迅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