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子把嘴裡的菜嚥下道:“他攀高枝去了,攀的還是你旁邊這人。”
他話說得輕飄飄的,語氣卻非常的不服氣,見兩人不說話,很快又補充道:“他們倆才是一路人,不管做人還是做事都同樣的平分秋色。”
奚落的話語,說得就像在陳述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全然不顧旁邊人的心境。
好在也沒人和他計較。
子書白沉默的搓著奶白色的筷架訕笑……
玄青子實在是被憋狠了,秦恆宇是一個病人,情緒也很不穩定,他只能充當積極樂觀的那一位。所有的耐力都在這一年多里耗得差不多了,平時也沒能和誰痛快的說上過話。
久病床前無孝子,他和秦恆宇還沒到知己好久的地步,居然能沉下心照顧這麼久,連他自己都不知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他像只被關了一個冬天的野鴨子,嘴裡一直沒停在嘎嘎亂說,就算這般也沒耽誤他添了三碗飯。
眼前的這兩人,隨便他說什麼都不會有太大的反應,索性把心裡的壓抑都化成了尖銳的話,全都爆發出來。
子書白聽完後點點頭,表情有些感慨地道:“挺好,紅梅公子胸懷大志。”
“薄情寡義能被你說成胸懷大志,為了旁邊這人的臉面,也是難為你這麼絞盡腦汁偷換說辭,寧王從來沒把我們放在眼裡,根本不在乎你怎麼說他。”
玄青子看他做老好人的樣子,很是不痛快,最後那句話完全是氣晏南修的。
子書白也不理會他的嘲諷,只勸他多吃點菜。
晏南修無所謂的聽著他發洩也不作聲,只是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聽著不在狀態的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話。
碗裡的飯吃光後,玄青子突然住了嘴,摸了把肚子後,從盤子裡夾了些清爽的菜端進了屋子。
接下來幾天,子書白都不嫌麻煩把藥熬好了,再帶過來給秦恆宇解毒,連著服了七日後,他內體殘餘的毒素被清理乾淨。
秦恆宇像個活死人一樣躺了一年多,終於不用人攙扶能下地了。
當他親手推開屋門,看到刺眼的陽光,眼睛像兩個熟透了的柿子一樣紅彤彤的。
他若有所思,看著外面出神了很久。
子書白和玄青子靜靜地站在他身後,既不催促也不言語。
這個江湖第一美男子,曾經往那一站,就會自動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併為之驚歎。
如今像一把破敗的椅子被人從廢墟中拾起,早就不見了往日的光彩。
秦恆宇躺了這麼久,高大的身軀只剩下一副骨架,身上的白裡衣被凸起的骨骼清晰支起。
他轉過身對著兩人抱拳行禮,“大恩不言謝,恆宇銘記於心。”
就算揹著光,屋內光線很昏暗,也能看到秦恆宇從左耳到下顎處,大片觸目驚心的疤痕,赤紅的面板像老樹皮一樣猙獰的長在了臉上,延伸進了脖子潔白的衣領裡。
玄青子頓時失語,這一年多兩人都同樣的艱難,在他的精心照顧下,一個求生欲全無的人堅強的留在了這個世上。
看到他能如此坦然面對這一切,覺得先前受的苦瞬間煙消雲散。
秦恆宇說話顯得很沒力氣,子書白也不想在這時候矯情,訕訕道:“舉手之勞,多加調理些日子,身體很快就能恢復,我就此告辭,有緣江湖再見。”
很顯然,秦恆宇拒絕了刮肉療傷。
前夜幾人坐在床上促膝長談,秦恆宇聽出了兩位的意思,雖不明說,話裡卻在勸他考慮把這些傷疤治好。
然而這些都是他們一廂情願,秦恆宇早就不在乎這副皮囊。
他笑笑道:“這副面容不管變成何樣,二位不是也未嫌棄,盡心竭力幫助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