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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寡月腳一踏上臺基就朝那大人的背影細瞧去,這背影他看不出熟悉,當下眉頭一皺,不是認得的官員就只能是品階太低了他不認識,或者是新晉的官員。
“相爺到了。”衛箕低聲一喚,那孟姓大人欣然轉身。
二人目光相抵的那刻,孟合德險些淚落。
“相爺……”他近似嗚咽一喚,那雙清澈的眸子裡可見悽楚,似有濃濃的哀傷與追憶。
“你……”寡月將邁過門楹,離得還有些兒遠也沒看清這人長相。
待他走近了才覺得這人的眉目有些兒熟悉,許久他身子震了下,怔在當場有些不敢確定。
“你是么兒?……”他與那少年只隔一尺,在完全看清其眉目後,怔怔地喚道。
那少年抬起頭來,眼圈兒微紅,他連連頷首:“相爺是我,我是么兒……”
么兒,就是曾經的西郊學府名師孟光的么子,大名喚作,孟赤,字合德。
“么兒,真的是你?”寡月雙目發亮,他真沒有想到么兒還留在長安,還能做官……
“衛箕快奉茶。”他心中很是激動,示意么兒坐下。
衛箕心道原是主子的故人,這麼一看當是主子在長安時候的故人……
“孟先生可還好?”寡月見孟合德用過茶後方問道。
“家父……”孟合德說著低下頭去,“家父去歲病死在了膠州……”
寡月一聞如臨雷擊,死了?兒時教導他的師長已死了……
他鼻尖一酸,心朕了一瞬,偏頭,他望向么兒,“么兒,對不起……”
寡月放下杯盞,嘆了一口氣,“一年前我初上任,朝中事務繁多,一直拖到四月我才下令命人去打聽你家還有柳汀的下落,去歲九月秋闈開了,然後今歲春季又有春闈,尋你們的事情一直未曾有結果……么兒,對不起……”
孟合德連連搖搖:“相爺是重情的人,么兒與家父感激,么兒今日來的唐突。”說著他家僕將禮送上,“在從膠州來長安的一路,沿途都是傳頌著陰哥哥的事情,大雍朝最年輕的丞相,陰氏遺孤……么兒祝賀陰哥哥終為家族洗冤。”
說著孟合德深作一揖,“聽聞陰哥哥娶妻生子,么兒恭賀陰哥哥,只是……么兒想問,相爺夫人是當年那個姐姐嗎?”
孟合德今日一來,一是為見寡月,二便是為見顧九。
寡月凝著孟合德,他當然知道么兒所說的姐姐是誰。他緩緩點頭,“是她……我與她死裡逃生去了江南,後來……沒有她也沒有今天的我……”
孟合德唬得不輕,一個男人承認一個女人的重要,那一句“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我”著實將他嚇到了。
“是顧姐姐就好,么兒……”他想錯了,他以為這夫人只是姓顧而已,沒想到真的是顧姐姐,歷經種種,顧姐姐還能陪在陰寡月身邊,蒼天到底不是真瞎子。
稟德十年,西郊學府裡幾個學生犯了大事,他舉家被流放膠州,大哥哥、二哥哥、還有他爹都在那些人的欺凌,折騰之下病死了……
那些人對朝廷重犯濫用私行,在他兩個哥哥相繼離世後,還假借那年邙山瘟疫之事,說他們這些兒重臣都是感了瘟疫而死!他對朝廷有一肚子的怨恨,卻沒有想著求丞相幫忙,這事情他要自己來處理,等他有能力的時候,他一定會將那些膠州的官員們碎屍萬段!
他的兩個哥哥如何死的,他忘不了!流放的人,沒日沒夜的重活,即便是夜裡還不讓他們眯眼睡覺,只要誰一睡著,便是沾鹽水的一頓鞭子,打了不說還在樹上掉著一夜,稟德十年那年的冬天,他以為自己就要餓死了,地裡的土豆都被流放的犯人們刨了個精光,他們一家子是啃樹根過過來的……一口樹根,塞一口雪,沒有想到竟是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