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仰姿游泳,藉著船上的燈光看出了它模糊的輪廓。他估計海船距離自己大約有一百碼,仍然歪斜在水裡。
本大聲叫喊。洋流還很強勁,但速度已經放緩,不比湍急河流中的水勢強多少。但頭頂的黑暗正迅速落下,濃雲變大變厚,以不可想象的速度遮住天空,扼殺掉所剩無幾的天光。南方的天空像一面烏黑的牆,只有幾點地獄火般的光亮,猶如群魔亂舞留下的點點蹄痕。間或有類似炮聲的轟鳴從水面傳來。
天空開始落雨,雨滴巨大火熱,粗礫鹹溼。船上的燈光也慢慢消失。本很快就喪失了方向感,不再拼命向海船游去。他把精力集中在飄浮上。這也很不容易;厚重的雨水就像塊結實的床單,海面上的空氣和海面下一樣稀薄。雨水中夾雜著石塊或是冰雹。無情地砸在他身上。
儘管他奮力拼搏,但不到半個小時,四肢和肺就已經不聽使喚。大海冷酷地將他淹沒。
白晝若夜
海水剛一刺到本的肺部,他就不知從何處生出一股微弱力量,拼命揮動四肢,帶著恨意機械地划水;同時大聲高喊,每叫一聲就會吞下一口海水。
但這黑沉的浩水毫不理會,連嘲笑意思都沒有,只把他當作一塊浮渣。本心頭的怒火開始動搖,生存的希望也隨之消逝。
右側天空中,突然有珠光明暗閃爍。
珠寶?火焰、石塊和鹹水從天而降,現在輪到燃燒的珠寶了?
疲倦的大腦終於回過神來,本又開始高喊,使勁揮舞手臂。
“你運氣可真不錯,本,”本癱倒在小船船底,羅伯特衝他大聲喊道,“要不是你喊出聲來,我們可能離你不到二十尺,卻不知道你在那兒。”
“我看到燈光了,”本解釋說,“知道你們肯定就在附近。”
“我們趁著還有點日光,就出發來找你。但那已經一段時間以前的事了。”
艾薩克爵士安靜地坐著,雨水順著帽子的角簷流淌。他顯然是在想別的事。本希望他不會再次發瘋。這條小船上只有他們三個人。
“瓦西麗婭呢?”他問。
“我不知道,夥計。我想船已經沉了。抱歉。”
“也許到早晨……”
“到了早晨,我們就不在這裡了,”艾薩克爵士平靜地說。
“爵士?”
牛頓只是笑笑,羅伯特伸手指了指船上的一個大銅球。它直徑大約兩尺。一極的鏈鉤上繫著六根纜繩。這些纜繩的另一端接在小船的不同部位。
“我們都準備好了嗎?”牛頓問。羅伯特聳聳肩。本已經沒有力氣問更多問題。
牛頓探過身來,在銅球上鼓搗了一下。“留心纜繩,”他說。
本完全沒注意他在說什麼。球體開始綻放出微弱的紅光,更重要的是,它開始上升。銅球徑直浮起,最終把纜繩拉得筆直。它繼續上升,纜繩在大風中吱扭扭作響,承受住船體的重量,隨著一下劇烈的震動,他們飛上了天空。
對本傑明來說,搖曳的感覺是他們在飛的唯一證明 。除此以外,這艘船仍像是黢黑海面上的一座光明小島。他眼中只有雨幕,儘管閃電不時在空中劃出一條縫隙,但黑沉的天幕始終沒有拉開。
“我們還在上升嗎?”過了一會兒,本問道。
“是的,”牛頓回答,“我準備升到雲層上面,越過暴雨。”
“越過暴雨?”本覺得這是瘋話,但還是把理智放到一邊。他現在畢竟是在坐船飛翔。本捉摸著雲彩聞起來會是什麼味道。
雨終於停了,風中確實有種特別的氣味:刺鼻、焦臭、類似化學制品。冷熱空氣的湍流吹拂在他們身上。周圍安靜異常,僅有的聲音是他們的呼吸,風吹纜繩的輕響和間或從遠方傳來的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