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
“安德烈!”
他明白她已經傾心相與了。他們沒有再多說話,重新又向前走。
在兩座鐘樓之間,有一座封閉的凌空拱橋,當走到橋裡的鏤空樓梯時,他們分了一會兒心;因為走在這樓梯上面,人就像在雲霄裡;而走到狂人道時,他們更是大吃一驚:那是一條叫人頭暈目眩的花崗岩小道,它沒有欄杆,繞著塔的最高處環繞一週。
“能走過去嗎?”她問道。
“這是不允許的。”導遊說。
她拿出了二十個法郎,這個人猶豫了。可是全家在下臨深淵、前視漠野的情況下都已經覺得頭暈眼花,都反對這種冒險行動。
她問瑪里奧說:
“您是不是很想去,您?”
他笑起來說:
“我走過比這還難走的通道。”
於是,不再管別的人,他們走了。
他先走到窄窄的挑簷口,緊邊上就是深淵。她跟著他,沿著牆邊溜,眼瞅上,免得看到在他們下面張著的大洞,她現在心裡發慌,怕得快暈過去,抓緊了他伸給她的手;可是她感到了他的堅強、不畏縮、頭上腳下都很穩,於是她害怕之餘,又高興之極地想:“確實,這是個男子漢。”這兒上下左右只有他倆,她和他,和海鳥一樣高。他們俯視著天際,看那些白翅膀的鳥兒正在不停地忽忽翱翔,用它們黃色小眼睛搜尋著下界。
瑪里奧覺得她在發抖,問道:
“您暈嗎?”
她柔聲回答說:
“有點兒,可是和您在一起,我什麼也不伯。”
於是,他走到了她身邊,用一隻胳膊摟著腰扶住她,這一出色的幫助使她感到徹底定了心,甚至抬起頭來朝遠處眺望。
他幾乎抱住了她。她也聽任這樣,高興有這堅強的力量保護她邀遊天空,感謝他,女人浪漫式的感謝,謝謝他沒有用些吻來玷汙了鷗鳥式的漫遊。
等到他們和那些焦急不安,心驚膽戰等待著的人會齊時,德·帕拉東先生氣急敗壞地對他女兒說:
“天老爺,你剛才真是犯傻。”
她信心十足地回答說:
“不傻,這不成功了嗎?幹成了的事就從來不會是傻事。爸爸。”
他聳聳肩膀,於是大家往回走。在門口大家停下來,買了些畫片,等到回到旅館已經將近晚飯了。店老闆娘建議他們再到沙灘上小作散步。她說朝海走過去,可以從大海另一邊欣賞這座山,從那邊看到的是它最出色的景緻。
雖然疲倦了,可是這群人又全體出發,繞過城牆,他們走出去,走到了看起來結實、踩下去卻叫人不放心的鬆軟沙丘上。在那兒,腳一踩上沙丘看起來結實漂亮的黃色表層,它立刻讓腳陷到腿肚子,形成一個金黃色陷人的泥坑。
從這兒看過去,修道院立刻失去了人們從堅實陸地看過去令人驚歎的海上教堂的景色,它擺出的卻是一副想威脅大海的架式,加上它高大的牆垣,堞雉上殺氣騰騰的瞭望孔,和緊緊支在工程浩大的、一直從奇形怪狀的山腳下砌上來的石墩上巨大的牆垛,整個兒帶上一副好戰的封建莊園主氣勢。可是德·比爾娜夫人和瑪里奧幾乎沒有功夫顧及這些。他們只想到他們自己,纏在他們自己互相張開的羅網裡,關在與世隔絕的牢寵裡,相互之間除了另一個人以外,什麼也看不見。
等到他們重新發現他們坐到了豐盛的碗盞前面,愉快的燈光下時,他們像是方從夢中醒來。同時也發現已經餓了。
大夥圍著桌子坐了很久,等到飯已吃完,大家又在舒暢的交談裡忘卻瞭如洗月光。而且誰也沒有意思要出去,誰也沒有談起出去走走。難以覺察而且快得驚人的漲潮已經水聲汩汩地湧到了沙灘上,一輪滿月也許正用它詩意的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