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身換下的衣裳。
殷隨穿著僧衣走上街頭,幾個官兵推著一輛木輪車,看見有餓死無人收殮的屍體就抬上車。
車上橫七豎八地擺著五六具屍體,有婦人,有老翁,也有孩童,他們的嘴巴或是閉著或是微微張開,臉上還保留著死前乞食的神情。
天氣炎熱,官府怕這些餓殍引起瘟疫,下令收撿屍體,集中送去亂葬崗掩埋。
殷隨走到城門處,只見兩個官兵各拿一把刀,凶神惡煞地攔在關口,不再讓外面的饑民進來。
殷隨問守城的官兵:“為什麼不讓饑民進來?”官兵說:“京城沒有地方再容納這些外來的饑民,再放他們進來,大人的轎子都沒地方落了。”
“那官府為什麼不開倉賑糧?”
“哼,說得簡單,這麼多的饑民,你知道要多少糧食嗎?糧食從哪來?哎!我跟你廢什麼話,上一邊去。”
官兵用刀柄頂著殷隨的胸口,將他驅開。
殷隨一路往回走,一路走一路遊說尚有餘力的饑民和他一起去官府。
第一個肯和殷隨去官府的是個文弱的書生,名叫汪彥志,因考舉連年不中,家中早已一貧如洗,又逢荒年,爹孃交不出賦稅,被官兵毆打後雙雙病死。
汪彥志去衙門申冤反被打折了右手,實在不得已才上街乞討。
殷隨問他願不願意和他一起遊說這些饑民去官府。汪彥志對官府早有不滿,只道一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我跟你去!”
第二個被殷隨說服的是個跑江湖耍把式的藝人,人喚陳六,生得高大魁梧,四肢鼓壯,一身橫練的筋骨,捏起拳頭能砸碎核桃。
陳六老家亦遭了旱災,他一路北上到京城,本以為能有條活路,沒想到竟連天子腳下也是這般慘象。
他拍著胸脯和殷隨說:“鬧官府算我一個!老子不怕死!”
有了這樣兩個人,殷隨遊說起來就輕鬆多了。那些饑民初時害怕,但看到跟在他們後面的人越來越多,就不怕了。
官兵推著堆滿屍體的木輪車望著這些聚集在一起的饑民,他們破衣爛衫,拄著柺杖,互相攙扶,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往官府而去。
“遭了!這些饑民要反!”一個官兵說。另一個官兵笑道:“遲早的事。”
殷隨在府衙前擊鼓,汪彥志寫了一張萬民書,讓老百姓按上手印,呈到京縣老爺面前。
陳六領著饑民們在府前大喊:“開倉!賑糧!開倉!賑糧!”
京縣老爺問堂下擊鼓者何人,所謂何事。殷隨說道:“草民隋因,今攜百姓來請大人開倉賑糧,救民於水火。”
“開不開倉朝廷說了算,堂堂府衙,豈容你在這放肆,來呀,與我將他押下去。”
陳六跨步衝出,擋在殷隨前面,一身肌肉把兩個拿著棍上前的衙役給生生嚇退了。
“哼,你們這些狗官吃得腦滿腸肥,老百姓在街頭餓死都無人收屍,趕緊把你的糧倉開啟,把平時喝的血都吐出來!”
汪彥志義憤填膺,走上前說道:“古人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身為一方父母官,上不諫君,下不恤民,有何面目再提朝廷!有何面目再見聖上!”
圍在府衙外的饑民拍手敲碗叫好。
京縣大人的臉氣得像一塊豬肝,怒拍驚堂木,喝道:“大膽刁民!膽敢辱罵朝廷命官,來人,把這三個妖言惑眾的刁民給我押下去,把外面的刁民都給我轟走。”
殷隨、陳六、汪彥志被衙役押起來按倒在地,府衙外的饑民騷動起來,衙役將棍子甩在他們身上,試圖以武力驅散。
一個破碗從外面飛進來,砸到“明鏡高懸”的匾額上掉到地上摔得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