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那字字句句她都銘記於心,甚至不時拿出來細細品酌一番。“記得。袁天師提點,令你激流勇退以保自身。”
“正是這話。接敕之時,我只當是應了袁天師所指的天機,恰聖上又有那樣的諭旨,我便同自己道時機已到,是該急退而去。”他顫顫地從胸口抒出一聲嘆息,“豈知,必要闖過眼前的一個大劫,方能順應天意。
適才你來之前,賀遂兆密告,太子糾集了麾下全數的毗沙門死士,埋伏在了所有出城的道上,單等著我出城投網,誅我之心甚堅,滅我之意無移。我若不出城,抗了旨意,必死;我若出城,急紅了眼的太子舉刀相候,亦是死。
這一遭,戳中了太子要害,令他險些從太子之位跌落下來,他定然是狠毒了我,拼盡全力也要置我於死地,我不知如何才能……”杜如晦的聲音漸低下去,頭埋在手肘間沉默了半刻,忽又抬起頭,決絕道:“我多半是躲不過這一劫了,眼下也只能盡我所能,護你同孩子們平安。”
穆清霍地自案前坐直起身子,焦急地低叫,“我不……”
杜如晦卻不容她開口,一手按下他的肩膀,一手掩在她唇上,“穆清,莫要肆意任性,這一回不同以往,如今咱們還有孩子,你且替他們想想。”
穆清緩緩軟了身子,一下重又頓坐下去,心內的痛楚無處流瀉,只能緊緊地拽擰著胸前飄垂的帔帛。
“府中僕婢能遣散的皆放了良,餘下跟著咱們時日長些的,自己又不願去的,便一同帶走,你帶著他們和孩子們在崇化坊原胡大郎所居的宅子裡避幾日,待我……”杜如晦忽然結了舌,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更向下壓了幾分,“待我出城後,你聽著訊息,定要等毗沙門的死士拿住了我……你們方可混入康三郎的商隊出城。可聽明白了?”
穆清呆呆地瞧著他,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上排的牙緊咬著下唇,咬得下唇發白不見一絲血色。倏地,她揚手甩開肩膀上那隻沉重的手掌,逼視著他,一字一句道:“孩子們可託付予阿達阿柳,我同你一道出城。你若膽敢撂開我獨自一人走……”
她悽悽一笑,乾澀無淚的眼眶紅得宛若要滴出血來,“我自追隨你而去,決不食言。”L
☆、第二百零四章 李代桃僵(二十一)
三更時分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雨絲稀疏散亂,打不溼地面屋頂,卻略解了解連日的秋燥。
穆清在宅子裡遊魂似地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圈,杜構杜荷兄弟二人的小院子還亮著燈,遭逢突變,榮華富貴夢猝然教人砸碎,只怕他們心裡也不好過,杜如晦如今雖是他們的父親,他的生死榮辱,大約他們也並不十分在心。
四郎屋子裡的燈燭已滅,到底是稚童幼子,天塌陷了還有父母替他撐著,依然能酣甜入睡。這般一想,她倒也不能太過責怪杜構杜荷,雖給了他們家,但畢竟內心裡是彷徨無靠的,更不必說是她親手送走了他們的生母。
正院書房她不敢再去抬眼望,自誓死相隨的話一出口,她扭頭便奔出了書房,顧不得身後傳來杯盞砸地的脆響,同那帶了急躁和怒意的深重嘆息。
她在這宅子內住了近三年,素日裡常覺著宅子過大,嫌操持著瑣碎太多,恨不能闢一半宅院出去才好,眼下卻又覺著這宅子尚不夠大,整走了一圈,竟無處可去了。
“七娘?”
恍惚中,不知從哪一處傳出一聲喚,穆清驀然抬頭,循著聲音望去,這才意識到無知無覺中竟已走到了二門。羽林郎們在府宅外頭圍守著,大門至二門口的前院騰出了一間西面的耳房,暫作羽林統領的休憩所,直至完差。
“七娘這是要出門?”賀遂兆獨自一人坐在耳房外簷廊下的石階上,眯起眼睛朝濛濛細雨中望了望,抬手試了試簷廊外雨絲的大小。
穆清駐了足,屈膝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