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說幾句體己話的,有甚麼難言之隱,在我跟前訴一訴,權當是緩緩心緒,出了這淨慈寺,咱們只當從未提起過這些話。”高密長公主倒認真起來,非要替穆清解憂不可。
穆清長一聲短一聲,連嘆了好幾聲,執起風爐上的茶銚子,將高密長公主跟前的茶盞斟滿,直遲疑到她茶盞中的新茶嫩葉盡舒展開,方深深嘆了一口,向西面抄經的廂房抬了抬下巴。“還不是那些個宮人鬧的,擺在家中這許久,也不知該如何安置才好。這六人中但凡有一人能教克明看上的,我倒也省心了。偏他勤苦冗忙,連四郎的課業也無暇多問一句,哪裡還有心思納妾的?”
高密長公主見她肯說,自是十二分的願意聽,連連點頭稱是,“杜公勤於公事,聖人對他的期許極高,這也難怪了。”
穆清抿過一口茶,接著道:“這六人系皇后賜下的良籍女子,我又豈能不知進退地真當作奴婢使喚?如今也只能好穿好住地供在家中。不知情的便道我悍妒不容,實則我亦巴不得能早早收作側室,大家安心。無奈克明無意,難不成我還能強塞給他麼?真真是冤屈……”
說著說著穆清面上委屈畢現,眼中隱隱約約好似蒙了一層水汽。高密長公主低頭盯著潤白的杯盞,好像盞中茶葉的舒展漂浮引起了她的興趣一般,兩人一時都無語,只靜靜聽著窗外雨打新葉,和淋了雨的鳥雀撲稜翅膀的聲響。
突然屋外撞鐘聲起,昭示著午課時辰已至,高密長公主彷彿是被鐘聲驚醒了似的,抬起頭輕輕笑道:“七娘與杜公鶼鰈情深,我亦聽了不少,當真是歆羨。皇后日日統管著後宮眾人,只怕是難懂其中道理,再者為了她胞兄心焦難免思慮不周,急於在杜公身邊插放耳目,連我這一向粗笨的都瞧出不妥來,這番算計可是計拙了。”
“計拙也無法,上有所賜,下敢不受?”穆清涼涼地回道:“阿郎們只管布排天下,自是不必理會後宅瑣事,這一攤子不全要由咱們內宅婦人兜著。”
高密長公主頻頻點頭,一把握住穆清的手,推心置腹道:“她這般行事,我最是看不過眼,你若為難,只管來同我說,我同你一道想法子,好歹混過眼前這團糟亂,雖不能抗旨悖逆,我卻也是她的姑姊不是。”
此一瞬,穆清再是冷著心腸嚴防死守皇家人,也不免心底裡生出貨真價實的感激來,緊抿著嘴唇點了點頭,欲要起身答謝,高密長公主卻說甚麼也不許她作禮。
兩人對著木香盒中嫋嫋升起的沉水香菸相視一笑,再吃過一盞茶,敘敘地談了一陣,直至寺中午課近尾聲,有名小尼跑至屋門口,躬身唸佛,請她二人去用午膳,兩人方收了話,親親熱熱地一同往齋堂去。L
☆、第二百二十五章 茫茫大夢(九)
尼寺中的日子過得清淨如水,十日內竟有七八日在下雨,穆清象徵性地抄了幾卷經,每日伴著鐘鼓梵唄,品茗看書,靜聽雨水打落在屋簷草木之上,或發怔或淺睡,或與高密長公主隨意聊談,很是愜意,心中亦少有的安寧忘世。
她是自在了,隨她同來的那些人,卻要日日忍著心頭的浮躁,強抑著自己靜下心來抄經,著實也是為難。
好容易熬到第十日上,一清早寺門大開,一條早已灑掃潔淨的大道自淨慈寺門前一直通向宣平坊坊門。坊內百姓皆被圈攔在各自家中,不得隨意走動。
辰初,有羽林郎前來開道,擁著一名內監將整條到巡查了一圈。寺內鐘鼓低鳴,法器相撞之聲迭起,高密長公主與披掛齊整的慧通尼師親率了寺中尼眾分兩列候迎聖駕。穆清只領著阿柳與丹娘等人於寺門邊角肅立。
少頃車駕轔轔,馬鈴噹噹,浩浩蕩蕩的滷薄隊伍從大道的那一頭挪了過來。帝后駕輦當先,後頭跟著絳紫緋紅墨綠石青各色的官僚,並內監宮婢們,好大陣勢。
因無她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