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走出,沒有看任何人,慢慢走到裂縫邊,一個接一個跳下去
——所有曾經奉命鎮封黑淵的人,今時今日,再把這命還回去,將那封印解開。
爆亮的光芒,久遠震封的大陣一輪輪崩裂,鎮山龍脈哀嚎著坍塌,巨大沖天的煙浪中,黑淵緩緩升起
晏凌的眼眸化作漆黑幽靜的重瞳,浩大的氣機從那黑淵連到他腳下
突然
黑線絲絲糾纏,一道纖細隱約的人影從黑淵中浮出。
美麗的輪廓,嬌狂的眉目,光華錦繡的裙襬迤邐像鳳凰的尾翼
晏凌忽然往前,瘋了一樣的向那裡跑去
“……”
仲光啟怔怔抬起頭,望著她,嘴唇哆嗦,顫抖著抬起手,不敢置信又希冀般地想去觸碰她的臉。
“之雲…”
她慢慢低下頭,模糊的目光望向他,帶著比寒冬更冰冷的恨與殺意。
仲光啟像是看不見一樣。
他已經沒有驕傲了,沒有需要顧忌的東西了。
黑淵腐蝕著他的手,森森白骨露出來,他卻似不覺,執拗地向她伸去。
他手指在碰到影子的一刻,人影倏然化為飛灰。
“……”
仲光啟呆呆站在那裡。
他手裡的刀墜在地上。
等了百年,盼了百年,悔恨絕望了百年,不敢去想了百年
今日,一朝煙消雲散。
像懸在絲上的最後一根針掉了。
晏凌的眼瞳瞬間猩紅。
黑淵滔天起,如驚濤巨浪吞覆向玄天山。
一隻手掌卻按住他的肩膀,用一種不可抵抗的力道,生生將他壓下。
晏凌屈起膝蓋,踉蹌著半跪而下,他的全身在疼,重瞳在眼眶內冰冷又炙熱,像有什麼要鑽出他的眼眶、撕開他的皮囊,吞沒他所有的意志。
“晏凌。”他聽見江無涯沉淡的聲音,冷靜說著最殘酷的話:“你母親死了,在她當年生剝出你、力竭沉入黑淵的時候,她就活不成了。”
晏凌眼瞳猩紅,發了瘋地掙扎,卻掙不脫那隻寬厚有力的手掌。
那聲音在問:“你想為她報仇嗎?”
“我想。”晏凌嘶吼:“我要為她報仇!”
“你想殺仲光啟嗎?”
晏凌啞聲:“我想。”
江無涯:“你想殺元景爍嗎?”
晏凌嘴唇輕微蠕動。
江無涯繼續:“你想讓玄天宗身敗名裂嗎?”
晏凌不說話。
江無涯問出最後一句:“你想屠盡玄天滿門嗎?”
晏凌眼眶燙得發疼,冰冷的液體流下來。
“…不。”
他慢慢低下頭,淚水一顆一顆砸在手背,聲音嘶啞不可聞:“…我不能。”
他想殺仲光啟,他想讓玄天宗醜事敗露天下,想殺盡玄天滿門。
可他不能殺仲光啟,不能讓玄天宗身敗名裂,不能屠盡玄天滿門。
江無涯第一次笑了,笑得欣慰嘆息至極。
“是。”他說:“你不能。”
“因為你是萬仞劍閣的首徒,是秉負蒼生的大氣運子,是揹負黑淵的新一代黑淵主。”
“所以你必須揹負責任,隱忍痛苦,扛住絕望。”
“你不能為你母親報仇,你是一個不孝無能至極的兒子。”江無涯:“可你更是蒼生的希望,是億萬萬黎民的救贖,因為你退的這一步,滄瀾將免於一場巨大的血難。”
晏凌發出不似人的低吼,數不清黑線纏上他的面孔,像滾著血與恨。
江無涯鬆開手,緩緩退後,看著晏凌被挾卷著慢慢沉進黑色的漩渦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