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坐著,折起的長腿幾乎陷進絨軟的細毛裡,手邊歪疊著兩三本閒書,幾盤水果點心並一個精緻的青瓷碗,碗裡剩了半個底的奶茶。
她神色清淡,眼眸澄亮,望來的目光沒有驚怒、沒有譏諷,只是比窗外月色更靜逸的平和。
萬仞劍閣新一任無情劍主,當今滄瀾正道第一人
林然。
鄔項英不言不語。
林然打量著他,他瘦了許多,臉頰瘦削,顴骨更高,氣息沉凝強大,但身上原本純粹的靈氣變得渾濁,像一池冰冷的清水被強行灌進了太多汙水,看似更滿了,卻也被生生攪渾了。
“我來時對天照靈苑有許多猜測。”她說:“很遺憾,看起來中的是最不好的那個。”
鄔項英冷冷望著她,聲音沙啞而冷漠:“你來就是為了扯這些廢話?”
“我只有一個問題。”她豎起一根手指:“那時趁機潛入聖賢學宮後山、放出羅月的是誰?”
鄔項英沉默了很久。
過了很久,林然聽見他低低嘶啞的聲音:“是我師尊。”
“……”
林然沒有再說什麼。
人總要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價,天照靈苑想放出羅月、透過控制這頭半妖的兇獸增強自己的實力,那麼力不如人遭了反噬,也沒什麼話好說。
只是可惜了天照靈苑的一群全然無知無辜的弟子。
鄔項英也不再說話,他神色有一種沉騭的漠然,孑孑站在那裡,一身疲憊厭倦,恍惚已經絲毫看不出曾經靈苑首徒倨傲清高的模樣。
他袖口忽然動了動,一條深褐鱗尾伸出來,玄猙巽蛟探出長著雙角的頭。
它已經不是巽蛟了,化成真正的蛟龍了,但被催生的化神讓它的蛻變並不徹底,像一個生而殘疾的人,它雙目猩黃,身上本該光華的鱗甲覆滿疤痕似的斑點。
蛟龍望著她,鼻子動了動,忽然爬出袖口。
鄔項英擰眉伸手抓它,被它咬了一口,它趁機飛出去,身形迅速變大,變成一隻蛇蟒大小的模樣,匍匐著爬上軟塌,豎瞳一眨不眨盯著她。
它的眼神猩黃兇戾,遠不再是之前的理智溫和。
林然望著它,目光安靜。
“…”
鄔項英手掌流著血,隱忍著怒氣喝它:“回來!”
蛟龍打了個響鼻,滾燙的龍息從它身上溢位來,它對鄔項英的話置之不理,慢慢匍伏著接近她,頭顱貼近她的腿。
它熱潤的雙角試探地碰觸她的膝蓋,泛黃的豎瞳緊緊盯著她,好像她有一點反抗,就會一爪子把她按進榻裡。
林然看了它一會兒,抬起手,慢慢摸向它的龍角。
她的動作很輕柔,手掌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坦然展現在它面前,它被這種坦然安撫住了,在她的手覆住龍角的時候,也只是又輕輕打了個鼻息,沒有退開,甚至把頭顱往她手心頂了頂。
鄔項英僵在那裡。
林然摸了摸它的角,又摸了摸它的頭,它漸漸放下戒備,龐大的腦袋枕在她膝上,過了一會兒,又翻過身,露出腹部更光滑細軟的鱗片。
林然抱著蛟龍的頭,一下一下摸著它沉重起伏的肚皮,它的鱗甲斑褐錯雜,深入肌理,刻入骨髓,註定再也擁有不了屬於神龍的美麗高貴花紋。
鄔項英看著她,沉沉晦漠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我記得,你離開小瀛洲時說過。”她忽然說:“欠我一件事,來日自會還我。”
鄔項英顴骨面板輕微地拉扯。
“我本來不覺得會用上,但也許這個時候,正該用上。”
“你總不想靈苑永遠頂著背叛者的罵名。”林然抬起頭,目光清清望著他:“你總得做什麼,洗刷掉你師長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