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赫煊哪派都不是,而且名氣還大,李石曾不想平白無故得罪他。
周赫煊笑問:“石曾先生還有什麼話對我說的?”
李書華又拿出一份名單,說道:“周校長請看。”
周赫煊接過來瞧了兩眼,發現是北平大學區內部各學院的院長名單。李石曾給周赫煊安排的職務,是北平大學院副院長,相當於後世河北(含北平、天津)教育廳副廳長。
這算是變相的給周赫煊道歉,也是一種政治拉攏手段,希望周赫煊理解並支援設立北平大學區。
周赫煊笑了笑說:“墨寶我收下,名單請拿回去。”
他的意思是接受李石曾的道歉,並願意和李石曾和解,但不支援設立北平大學區,更不想接受那個副廳長的任命。
想想都知道,就算周赫煊答應當教育副廳長,身邊和手下全是李石曾的人,他屁的發言權都沒有,除了按月領工資外啥都不能幹,這種官當來做什麼?
李書華不解地問:“周校長,你為什麼要反對教育獨立?”
周赫煊笑道:“你可以轉告石曾先生,我並不反對教育獨立,我反對的是盲目改革。”
“你認為現在是盲目改革?”李書華問道。
“實不相瞞,昨天我拜會了胡適,又看了許多教育改革的相關檔案,情況非常糟糕,”周赫煊苦笑著說,“諸位教育改革家們的精神,我是非常佩服的。為了策劃教育改革,有的先生甚至連續幾個月加班工作,每天休息只有四五個小時。這種愛國和愛教育的公心,沒有人會質疑。但是呢……”
李書華問:“但是什麼?”
“但是這種改革必定失敗,”周赫煊分析道,“第一,教育改革內容自相矛盾。改革宗旨是教育獨立,改革內容卻以三民主義教育為依託。這等於是一邊奉行黨化教育,一邊又要鬧獨立,豈不是自相矛盾,自己給自己設定改革阻力?第二,兩個月前的全國教育大會,足足開了半個月,核心內容是討論教育經費獨立。可這教育經費怎麼來?居然要求國家財政的10%到30%用於教育事業。你們又要政府出錢,而且還是那麼多錢,卻又不讓政府來插手管理,誰願意把錢給你們?教育經費無法獨立,又談什麼教育獨立?第三,大學區制跟中國的國情不符。法國屁大點地盤和人口,都要劃分17個大學區,而我國的一省甚至數省卻只劃一個大學區,將原有多所大學強行合併為一所,其規模龐大可想而知。再加上更為龐大的中小學基層教育,也歸這個大學區管,你們那點人管得過來嗎?行政效率必然低下!只高校合併產生的種種矛盾,就夠你們頭疼好幾年,基層教育問題根本沒法處理!”
周赫煊說得很透徹,李書華細想之下,瞬間對教育改革的前景擔憂不已。但他還是嘴硬道:“改革矛盾肯定是有的,我們必須堅定決心,才能戰勝這些困難。如果教育不能獨立,那管理教育的官僚很可能沒讀過幾天書,外行指導內行,貪汙腐化盛行,把教育系統弄得烏煙瘴氣!”
周赫煊笑問:“你就保證教育獨立後,那些當權的學者不貪汙?”
李書華支吾道:“學者終歸更有底線。”
“底線是什麼?我不知道,”周赫煊不屑地說,“我只知道,江浙兩省試行大學區制後,浙江大學校長是蔡元培的學生蔣夢麟,中央大學校長是張靜江的侄子張乃燕,勞動大學的校長是李石曾的姻親易培基。在中央研究院,蔡雲培倚重楊杏佛為左右手,而在即將設立的北平大學院,李石曾又要大肆任命親信。他們哪個不是在任人唯親,哪個不是在教育系統劃地盤、佔山頭?”
聽完這話,李書華表情顯得有些痛苦,他所尊敬的幾位長者,竟被周赫煊赤條條地說穿本質。
歷史上,李書華是這幾派當中,立場最中立和公證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