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覺得內宮之事,可以涇渭分明,果然天真!我竟被如此愚蠢不堪的你鬥倒,也實在是劣跡!倘若如今我尚在位,阿九的兒子,定然已經在我懷中抱著了……”
“她的兒子死了。”
“死了?”大薛氏這才顯示出一絲錯愕,“按日子算,也該一歲餘了。”
枕春苦笑起來:“她的兒子被人以淬血封喉的耳勾扎入臉頰下的翳風穴,我見到時已經夭折了。月牙指認我乃謀害三皇子之人,我措手不及。”
“所以你被廢了。”大薛氏恍然,端詳枕春既是厭惡又覺玄妙,不禁嘆謂,“權柄的鬥爭,當真是山不轉水轉。咱們兩個,可真真兒都是欺騙他人,又被旁人欺騙的女人。”她撥了撥手,指了一旁一件掛著破洞簾子的耳房,“這間屋子是我的,你進來罷。”
枕春猶豫了一下,提裙隨她進去了。
那是一間漆黑沉悶的屋子,低矮的房梁與光亮溜溜的四面灰土牆壁。屋裡擺著一張缺腿兒的矮桌子,茅草墊罷兩張破了棉絮的青布白邊兒的被子,便是床了。
矮桌上擺了兩隻裂口的瓷杯,一把沒有手柄的陶壺。一側還有削成條兒的黑炭、盛在碟子裡搗碎的花瓣兒,和兩個青皮的果子。
枕春很是震驚:“冷宮別苑兒,你以炭條描眉、花汁染唇,如此愛美?”
大薛氏淡瞥一眼枕春,冷道:“我乃薛氏樂京嫡宗嫡女,豈能如這些瘋婦一般蓬頭垢面、不加修飾?!”她說著,斂裙跪坐在矮桌前頭,在一旁盛滿水的木盆裡淨了淨手,開啟陶瓷壺,道,“坐罷。此處沒有熱水,你要花水還是涼茶?”
“你竟以涼水泡茶?”枕春更是錯愕。
大薛氏淡淡道:“我在塌下藏了兩隻火石,若運氣好時,能撿到枯木自能偷偷生火。”
枕春入座,面對面端詳了大薛氏一陣,忽道:“進這扇門前,我本是害怕極的。冷宮的生活如何煉獄般摧磨,我在書上、話本里讀過許多。我只以為此處會使人日益同化,每日行屍走肉,或是生無可戀。今日見你朽木中綻蕊,我竟覺得鬆了一口氣。”
大薛氏聽她此話也略是怔忪,垂下眼睛,捻了一撮高碎細細入了陶壺,似是自嘲:“你以為很容易的?”
這話聽來如此傷感。
“安枕春。”大薛氏將指尖兒上的最後一抹茶沫抖落,聲音冷冷的,“我是薛氏嫡女,大魏除了慕家,便是薛姓最尊貴了。我不能負了我的姓氏。”她兌了涼水與花沫,端給枕春一盞,臉上露出一絲疲態:“與我說說罷,如今內宮,到底誰人天下。”
枕春飲了一口那涼茶,苦苦澀澀的,帶著草木香氣,格外震人心魄。她徐徐吐了口氣,“柳安然,端陽節時,要封后了。”
“嗬。”大薛氏竟是笑起來,眼底的悽絕再三隱藏仍是流露出來,“你與柳安然那蹄子不是手帕之交情同姐妹嗎,她位登鳳台之時,竟然是你打入冷宮之日?”
枕春默然。
“也對,也對。這便是女人。阿九與我……也曾是姊妹。”大薛氏自說自話,呷了口茶水,“咱們為人妾室的,削尖了腦袋往上鑽,腳下踩著白骨,不就為了一個正室之位。柳安然的出身、德行與才學都堪做皇后。”忽然,大薛氏眼睛一眯,語氣怪誕問道,“她有了子嗣?”
枕春不解,答:“她抱養了月牙的兒子在身邊。待柳安然登臨後位,月牙所出的四皇子……便是名義上的嫡皇子了。”
“哈哈哈……”大薛氏驟然大笑,“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這是何解?”
大薛氏笑得難以停下,扶著瘸腿的矮桌不住顫抖:“她如此年輕,竟也要抱個賤婢的孩子做嫡出,才換來後位。當真是個可憐見的……”
枕春擺頭:“如今她為走上後位,抱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