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對她說:「小岑,我有事想跟你說。」
「好。」她抬眸與他相視一笑,「陶陶剛睡著,我們出去說。」
她笑得溫柔如水。
她知道的,有些事情梁延川終究是會知曉,無論是以什麼樣的方式,或殘忍,或溫柔。
況且,當年坐牢的事,她一點都不後悔。更或者說,她還有些慶幸。如果當年沒有坐牢,她可能早就已經瘋了。因為一刀捅向自己心愛的男人而瘋,因為丟了親生女兒而瘋。
臨秋的夜晚,空氣也一併染了些寒意。房間走廊末端的窗戶仍開著,冷空氣撲簌簌地灌進來,像是一夜回到了隆冬裡。
白梓岑走過去,慢悠悠地將窗戶合上,隔絕外面世界的涼意。
還未等她收回手,身後,就忽地有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地摟住了她。她的左手還停留在窗子上,不鏽鋼材質的手柄凍得她有些冷,只是多了那個懷抱,卻又覺得,也不是那麼冷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坐過牢?」他埋首在她的脖頸裡,聲線帶著些許濕意。
她驀地笑了笑:「說了又有什麼意義呢?那些都過去了。」
「你怎麼到現在都不懂得心疼自己。五年」他啞著嗓子,問她,「白梓岑,人這一輩子能有幾個五年,你知道嗎?你到底,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慢吞吞地從他的懷裡轉了個身,而後伸出手,溫柔地捧住他的臉頰:「延川,坐牢是我對你的虧欠,就像你說的,這世界要有法律公正,任何人都不能無視法規。而你確實是被我所傷,我也確實是故意傷你,這就是在犯罪。況且,牢獄之災也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苦。那些事,不過都是過去式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都不該提起的。」
「白梓岑,你怎麼能說得那麼輕描淡寫?」他低聲質問她。
「我不是輕描淡寫,只是因為我覺得這些事情對於我們而言,並不是太重要。」她望著他的眼神,像是浸潤了溫柔,「延川,你知道嗎?我們倆是同一種人,那種得了罪過都喜歡往自己身上攬的人。我們總是互相傷害,又各自後悔,明明心疼對方卻又固執地不敢說出來。而我,隱瞞你坐牢的事情,不過是不想多一件讓我們互相傷害的事情,你懂嗎?」
聽完她的話,梁延川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許久後,他才慢條斯理地附上她貼在他臉頰上的那雙手,微笑著說:「你怎麼永遠都那麼喜歡自作主張。當我從徐警官口中知道你坐了五年牢之後,我有多後悔你知道嗎?」
她搖搖頭,只是笑。
他說:「我很後悔,為什麼我沒能早一點回國。早回來半年,又或是早回來一年,我就能知道,你在坐牢,一個人在坐牢。我並不知道,當初我父親為什麼沒有履行承諾,讓你全身而退。而我也一直以為,你很輕鬆地就離開了。」他眼眸微垂,說:「還有陶陶的事瞞著你,我也很後悔。」
面對梁延川的悔恨,白梓岑只是很大方地笑了笑,而後溫柔地推開他,往臥室裡走。她說:「延川,我覺得那些事一點都不值得後悔。如果我坐牢,會讓你同情我,憐憫我,那我寧願不要。我這二十多年已經活得沒有臉面了,但骨氣這東西,在你面前,我卻還是妄想保留那麼一丁點的。至於陶陶的事因為我懂你,所以我知道,你瞞著我曉曉還活著的時候,肯定不會比我好過。」她推開房門,走進去。
她說:「延川,我們只是一直習慣互相傷害而已。」
白梓岑慢步走進臥室,而梁延川則是一步不落地跟在她身後。她走到床邊坐下,他就尋了她身旁的另一處空位坐下。
「你一直跟著我幹什麼?」她難得地朝他調笑。
他捧起她的臉,認真地看著她:「白梓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