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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近旁的飯碗打破,但又立刻厭倦,嗤嗤的撕紙障上的薄紙,大人稱讚說乖呀乖呀,她就

信以為真,哈哈的笑著更是竭力的去撕。心裡沒有一點塵翳,如滿月之清光皎潔,見了正

如看幼稚的俳優,很能令人心舒暢。人家走來,問汪汪那裡,便指著狗:問呀呀那裡,便

指著烏鴉:這些模樣,真是從口邊到足尖,滿是嬌媚,非常可愛,可以說是比胡蝶之戲春

草更覺得柔美了。

但是不久這聰女患天然痘,忽然的死了,一茶在《俺的春天》裡記著一

節很悲哀的文章,其末尾雲。

她遂於六月二十一日與蕣花同謝此世。母親抱著死兒的臉荷荷的大哭,這也是

當然的了。到了此刻雖然明知逝水不歸,落花不再返枝,但無論怎樣達觀,終於難以斷念

的,正是這恩愛的羈絆。

露水的世,雖然是露水的世,雖然是這樣。

書中還有許多佳篇,可以見作者的性情及境遇者,今譯錄幾節於後:

沒有母親的小孩,隨處可以看出來:銜著指頭,站在大門口!這樣的被小孩們歌唱,

我那時覺得非常膽怯,不大去和人們接近,只是躲在後園裡壘著的柴草堆下,過那長的日

子,雖然是自己的事情,也覺得很是可哀。

同我來遊嬉罷,沒有母親的雀兒!‐‐六歲時作。

為男子所嫌棄,住在母家的女人,想一見自己兒子的初次五月節,但是在白晝因為

自己的人太多,如詩中所說(作詩的女人名姓不詳):

被休的門外,夜間眺望的鯉幟!

父母思子的真情,聽了煞是可哀。能柔和那獰猛的武士之心者,大約就是這樣的真

心罷,即使是怎樣無情的男子,倘若偶爾聽到,也或者再叫她回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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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之裡附近,或捕得一窠同炭團一樣黑的小鳥,關在籠裡,這天晚間有母鳥整夜的

在屋上啼叫,作此哀之:

思子之情呵,暗夜裡&l;可愛可愛&r;地,聲音叫啞了徹夜的啼著!

這一首是仿和歌體的&ldo;狂歌&rdo;,大抵多含滑稽或雙關的字句,這裡&ldo;可

愛可愛&rdo;兼關鴉的叫聲:叫啞一字兼關烏鴉,現在用啞鴉同音,姑且敷衍過

去,但是原來的妙趣總不免失掉了。

二十七日晴。老妻早起燒飯,便聽得東鄰的園右衛門在那裡春年糕,心想大約是照

例要送來的,冷了不好吃,須等他勃勃地發熱氣的時候賞鑒才好,來了罷來了罷的等了好

久,飯同冰一樣的冷掉了,年糕終於不來。

我家的門口,像煞是要來的樣子,那分送的年糕。

一茶的俳句在日本文學史是獨一無二的作品,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大約

也不妨說後無來者的。他的特色是在於他的所謂小孩子氣,這在他的行事和

文章上一樣明顯的表示出來,一方而是天真爛漫的稚氣,一方面卻又是倔強

皮賴,容易鬧脾氣的:因為這兩者本是小孩的性情,不足為奇,而且他又是

一個繼子,這更使他的同情與反感愈加深厚了。關於他的事情,我有一篇文

章登在年前的《小說月報》上,現在不復多說:本篇裡譯文第三四節系從那

裡取來的,但是根據完善的原本有兩處新加訂正了。

□1923年

2月

14日刊《晨報副刊》,署名作人

□收入《自己的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