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個被路虎警車撞倒撞爛的人,地上的血就像撕爛的晚霞。
香波王子驚叫一聲,他認出被撞的人就是那個曾經衝著王巖哭喊“你打死我,你打死我”的姑娘,那個披頭散髮、滿身傷痕的白度母,那個莊重美麗、和小型唐卡上的繪像一模一樣的伊卓拉姆。
香波王子開啟車門,跳到地上。
梅薩喊道:“小心警察,回來。”
香波王子不聽她的,跑了過去。
伊卓拉姆死了,她一臉安詳,表達心跡似的把一隻白花花的手捂在胸脯上。
香波王子望著白花花的手心驚肉跳,它曾經出現在菩提大銀塔的基座上那道半人高的聖門之內,引誘他和梅薩走向了黑暗的地下廟宇,走向了苦行殿的南牆啟示,走向了後來的一切一切,白花花的女人手。
香波王子蹲在姑娘身邊喊道:“伊卓拉姆,伊卓拉姆。”就像藏戲裡的諾桑王子呼喚伊卓拉姆,就像三百多年前的倉央嘉措呼喚伊卓拉姆,每一個字都飽含悲愴和淒涼。
王巖掏出手銬走過來:“她死了,都是因為你。”
香波王子忽地站起來:“你為什麼要撞死她?”
王巖說:“是她撲過來的,她想自殺。”
香波王子說:“你要是不想撞死她,完全可以停下來。”
王巖說:“是有點說不清,車速太快了,來不及剎車。”
香波王子瞅了一眼他舉起來的手銬,一拳過去,打在了王巖的鼻樑上。王巖一個屁股墩坐在地上,一隻手摁在了伊卓拉姆的鮮血裡。他撐著血泊站起來,準備撲打時,香波王子已經鑽進了牧馬人。
香波王子說:“智美我來開。”
智美不緊不慢地說:“還是我來吧。”
牧馬人啟動了,朝著警察王巖開了過去,那種暗綠色的堅硬和執著像是告訴他:你撞死了伊卓拉姆,我們就撞死你。
王巖拔槍舉銬挺立在車前,寧死不讓的樣子。牧馬人衝了過去,也是寧折不彎的姿態。較量的其實是心理,堅定者勝,賭命者勝。
香波王子鼓勵著智美:“衝,衝,衝,衝到跟前再停下。”
智美用面無表情的冷漠告訴同伴,他可不會衝到跟前再停下,既然對方已經撞死了別人,那就應該以牙還牙。梅薩似乎想阻止衝撞,看了一眼智美和手中的“光透文字”,又把頭埋進懷裡,閉上了眼睛。
王巖終於讓開了,牧馬人蹭著他的警服呼嘯而過。但一瞬間誰也沒注意王巖的手,那隻手飛快地扔掉手銬,把滿掌的血汙抹在了牧馬人的保險槓上。王巖說:“媽的亡命徒。”朝著牧馬人開了一槍,打穿了後面的玻璃,打碎了懸掛在車內的金剛鈴。
香波王子喊道:“沒打上我們,這是‘七度母’的保佑。”又咬牙切齒地說,“操你個殺人犯,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立刻拿出手機撥通了110:“一輛路虎警車撞死了伊卓拉姆,正準備逃逸。司機以為他是警察就可以執法犯法,人民群眾是不答應的。”後一句話他連說三遍,心說但願在下來的行程中,警察和阿若喇嘛統統絕跡。
伊卓拉姆 6
王巖開著路虎警車返回塔爾寺,拉上了碧秀和卓瑪,沒開多遠,就被一個黑臉交警攔住了。黑臉交警拉開車門,一把將王巖拽了下來。碧秀和卓瑪趕緊來到車外。
黑臉交警說:“早就聽說我的同行有執法犯法的,今天終於碰上了,什麼叫罪加一等知道不?就是警察撞死了人又駕車逃逸。現在給你們一個贖罪的機會,自己把自己銬起來。”
王巖、碧秀、卓瑪面面相覷。卓瑪問:“什麼意思?”
黑臉交警說:“裝,還要裝,早就有人報案了,你們撞死的人叫伊卓拉姆,你們和她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