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有種異常的感染力,若她一心想對誰好,幾乎沒人能抗拒,高盈也不例外。這位貴女受夠了旁人憐憫的眼神,雖有一二閨中密友,卻沒到無話不談的程度,唯恐洩露了什麼事情出去。難得遇見一個身份比她高,年齡比她小,性格很合適,十分處得來的姑娘,不自覺就起了幾分憐惜之意,壓低聲音,小聲解釋道:「曲成郡公襲其父爵位的時候,蘇家沒落,曲成郡公雖是侯爺,卻連三衛都補不進去。無奈之下,各方活動,好容易才謀了個官職,隨軍出征。」
也就是說,曲成郡公謀到的官職,不是北府軍中的,而是隸屬南府十六衛。
見秦琬若有所思,高盈的眉眼不自覺地彎了。
她說一件事情,喜歡先講背景,再談人物,事無巨細,清晰分明,奈何閨中女兒多半不樂意聽。如今見秦琬聽得入神,高盈說得也高興:「當時,北衙的兩位將軍,一是安西大都護武成郡公,一是安北大都護鄂國公,曲成郡公蘇銳蘇大人去得是北方,隨鄂國公一道提防突厥和柔然,遠徵百濟,立下赫赫戰功,從侯升為縣公。」
秦琬的思路極為清晰,見高盈停下來,便道:「百濟彈丸之國,無足掛齒,他們之所以敢挑釁我朝,定是仗著高句麗撐腰。征服百濟之後,定有很多武將躍躍欲試,上書聖人,攻打高句麗!」
說到這裡,她停了一停,激動地深吸一口氣,才說:「蘇將軍既得聖人賞識,可見在這件事情上,他持得是反對態度,卻也因此得罪了許多武將,不知我說得對不對?」
高盈之所以知道這些事,也是聽陳留郡主提起,見母親對之極為關注,才留了心。見秦琬一點就通,心中欽佩得緊,明白母親為何喜歡秦琬,又有點小鬱悶。
唉,對這些事情,她為什麼就弄不通呢?
察覺到高盈的鬱悶,秦琬柔聲道:「這些年來,阿耶抱著我,一點點地教我經史子集,他與旭之暢談之時,對我毫不避諱。我耳濡目染,也學了一些,盈姐姐想聽原因麼?」
高盈眼巴巴地看著秦琬,不住點頭:「想聽!」
「高句麗——」秦琬深吸了一口氣,才異常鄭重地說,「很強,非常強!」
「啊?」高盈有些不解,「很強?」
在她心中,大夏真正的敵人,唯有柔然。即便如此,在大夏一手撫,一手壓,用突厥制衡柔然,又將突厥分裂成東西兩支之後,這兩個部族也就夠不上強者之稱。至於高句麗……這個國家與新羅、百濟、鮮卑甚至更遠的倭國,有什麼不一樣?
若是旭之,定不會提出這個問題……
秦琬心中有些小遺憾,卻知自己不能強求,便點了點頭,臉色嚴肅地重複了一遍:「不錯!很強!」隨即,她便真向高盈解釋:「高句麗佔遼東、玄菟、樂浪、帶方四郡土地,征服了沃沮、夫餘等族,東西二千里,南北千餘裡,隔遼河與我國相望。更兼土地肥沃,氣候濕潤,適宜耕作,故人口充足,糧食極多。加之此國人口混雜,重遊獵,國中男丁,白日習武格鬥,晚上讀書識字。若天下太平,他們自是安穩農夫,若起了戰事……」
高盈生性聰慧,聽秦琬這麼一說,臉都白了,失聲道:「他們個個都能上戰場!」
她這句話說得大聲了些,陳留郡主和趙王妃都回過頭來,更莫要說那些使女媽媽,高盈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見秦琬笑吟吟地說:「楨姑姑,我和盈姐姐說笑呢!」
她們之前說得什麼「新羅」「百濟」,早就隱隱傳入了眾人耳朵裡,陳留郡主暗暗留心,旁人卻嗤之以鼻。
這普天之下,豈有比長安更繁華,更富裕的地方?才來長安不久的土包子,為掩蓋自己的沒見識,胡編亂造些遠處的掌故給別人聽,吸引大家的注意,這種事情還少麼?東昌縣主冷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