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頂層是頭兒們的地盤,佈置得富麗堂皇,麟徵請元徵坐下,問:“喝點什麼?”
“不了。沒看見兩位副局?”
麟徵按下內線,叫人端兩杯咖啡上來,“嘿,也許忙去了。”
“忙?剛才經過樓底下,似乎都閒得很啊。”
麟徵在對面沙發落座,翹起二郎腿,漫不在意:“休息好才能工作好嘛。”
“我看你們的支薪表,掛名字在上頭的至少一千人,”元徵正色:“機構空前龐大,然而對比你們做的業務,一年才區區十數萬元,這是否太人浮於事?”
“是誰在堂兄面前弄碎嘴子,”麟徵面色一變:“管到我們中信局來了?”
這是元徵頭一次見到這個堂弟變臉的功力,陰冷暴戾,他心中一驚,告誡自己不能露怯,下意識一板腰身:“不用人告,財部各司我都進行了考察,中信局的主要任務是辦理保險、有獎儲蓄、信託、購料,當初成立時資本足以與四行並駕齊驅,可這麼些年,增長的除了越來越臃腫的人事機構,還有什麼?”
“既然堂兄做了考察,也就知道這種情況不單單我一家,如今獨獨找到我上頭來,是什麼意思?”
“你是靖家人,你應該帶頭!”
“帶頭什麼?”麟徵直直盯著他。
元徵牙一咬:“削減冗員!”
麟徵哈哈大笑,笑得一直不停,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元徵非傻子,聽出了笑聲裡頭的不屑和嘲笑意味,他也不會楞楞上去問一句“你笑什麼”,像律師對堂,他冷靜的等他的對手笑完,再等到對手把目光調向他。
而他,絕無退縮的迎上去。
“我的堂兄,我很忙的好不好,”麟徵誇張的擦擦眼角:“美國股票外匯經紀還等著我回電話呢!”
“你忙的是你自己的業務,”元徵一字一句道:“買賣金融外匯、利用反套利投機、插手軍火生意——你用的是公家的錢,肥的卻是你自己。”
“堂兄,這話說得有點過分了啊。”
“你敢說你不是?”
噼裡啪啦,空氣中似乎有火花四濺。
“我不敢?我有什麼不敢的?”最終,麟徵有恃無恐的笑了:“我甚至可以說,一般人還玩轉不來!”
沒錯,以空賣空,中國的證券業從一開始就具有欺騙性質,所玩弄的戲法,不外是內部組織集團透過開拍本集團——即本集團買賣本集團——的股票,拉提價格,把近期證劵和遠期證券的差價拉開,吸引顧客買近期,同時售出遠期,從中套利——這套戲法弄得好,可以無本生利,大發橫財;但如不幸失敗,就會弄得焦頭爛額。所以要玩這個,通常得具備三個條件,雄厚資本、隨時掌握金融情報、以及果斷下注的魄力。
元徵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個人,他就是個賭徒。
“那麼,現在熱炒的‘二三關’庫券,果然與你有關吧?”
麟徵勾起嘴角:“聽說是以關稅作擔保,應該很有保障啊。”
“你現在放出風聲來炒,炒得各銀行經理甚至都深信不疑,很多人跟風,砸鍋賣鐵也要搶幾手,你有沒有想過,玩得太大,一旦收線,泡沫粉碎,被套牢的是大批散戶,要傾家蕩產乃至發瘋絕望的!”
“他們自己要信別人編故事,又沒人逼著他們信,有什麼辦法?”
“編故事?你說一切就是編故事?”
“不然呢,”麟徵攤攤手,“他們樂得傻,我就逗他們玩玩,至於後果——”
“靖、麟、徵!”
他騰地站起來,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
“靖、元、徵,”鶴徵也站起來,與他面對面眼對眼鼻尖對鼻尖,同樣念出他的名字:“別以為你現在得了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