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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財長

靖元徵覺得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挫敗而乏力。

這於他幾乎沒有過,就連當年在英國考律師執照——以非常難考著稱,考個十次八次未能錄取的大有人在,而且他們有排外心態。然而他找了位老師準備了半年,一考便取,可說手到擒來。

在洋人的世界他是少有的如魚得水且得到敬佩的華人之一,然而在這兒,在中國,他發現,不行。

在衛彥人還沒有下臺、他甫回國受到暗示時,就開始做功課,瞭解到國庫所入主要依靠了江浙財政,政府徵收範圍說是說南方,其實只有幾個省,其他省份大部分被各軍事集團及地方勢力掌握——財政系統不統一,無論國稅還是地稅徵收,都十分混亂,而且所徵款項,中央財政當局基本上一無所得,竟然全靠衛彥人從中調和!

後來他上臺了,決心召開全國財政會議,進行部署,改善現狀——新官上任三把火,老頭子當然全力支援,並寄予期望,勉勵他作出一番成績。

他廢寢忘食,進行精心準備,光預備工作就開了大大小小無數會議:這可以說是南中國第一個全國性質的財政經濟會議,提出了一些列財經政策,涵蓋珠江流域至長江流域,比當年衛彥人弄最高經濟委員會陣仗還大。

會議於六月十五日開幕,到會代表多是他邀請來的大銀行家、大商人,和工業資本家,包括四大銀行總裁、盛仁甫這樣的大實業家、證券物品交易所理事長、各地總商會會長等等。開幕時,靖元徵發表講話,為會議議題定下基調:就金融、公債、稅務、貿易、開支等重大問題提出財政當局的設想,徵求與會者的意見;提出軍閥割據、搜刮民財,導致兵連禍結、破壞財政統一是連年赤字的根本原因,應限制軍費、確立預算。

捧場的,瞭解動態的,貢獻建議的——會議面子上開得很熱鬧,然而老油條們一聽限制軍費什麼的,馬上聯想起數年前總座的軍隊編遣會議來了,簡直如出一轍——根本不可能得到執行嘛!

編遣編遣,無非就是把地方的勢力“編”下去,自己的實力“編”上來,凡割據一霸的,個個都是滑頭,裁兵減費?註定空談!

會議開了三天,決議案是做出來並透過了,可靖元徵回頭一看,發現根本實施不下去——而且政府開一天門,就要有一天的開銷,金陵政府每天要開支的軍費、政費、償債等各種費用總計兩百萬左右,數目龐大,況且各方面並不因為新總長只是接收了一個空財政部而有所諒解,沒開門就待在大門口伸手要錢,鬧得最兇的當屬軍政部長賀正廷,以軍人餓得嗷嗷直叫打上門來,逼領軍費。

事實上,當時各軍代表四十多人齊集,索要北伐期間的欠餉,弄得新任總長簡直焦頭爛額;跟著起鬨的是銀行界,這班大亨雖然會議上賣了面子,但一個比一個狡猾,看出他恐怕不行,也就不顧忌起來,催逼當局清償欠款。

現在連進財部大門都是壓力。

“總長,到了。”車伕回過頭來,還盡職盡責的反手替他開好車門。

他揉揉額心,拿起公文包。

“嗶——”

紅色敞篷的雪佛萊正好停到他跟前,駕駛座上的人跟他打招呼:“嗨,堂兄!”

他眼一眯:“麟徵,我正要找你。”

靖麟徵管著中央信託局,業務範圍是負責辦理財政部指定的信託活動,簡稱中信局。

中信局在財政大院西部,佔著兩座樓,一座三層正樓,一座兩層偏樓,前面有寬敞的院子和汽車間,自成一片天地。

靖元徵和靖麟徵一起進去,左一個某某處又某某處,每個處下面又有兩三個科室,科室下面又分小組,牌子掛得到處都是,可伸頭進去一看,人卻沒幾個,要有也就是蓋蓋圖章,或者乾脆看報喝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