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請萬歲爺聖安。”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人就到了跟前。一身鵝黃色的坎肩和百褶裙,襯著水嫩蔥白的麵皮兒,倒像是一副漢人小家碧玉的模樣。
“過來,陪朕喝上一盅兒。”撂下手裡的硃筆,示意她過來。
“萬歲爺飲酒,奴才,奴才伺候著您…”弱柳扶風一般的腰身,扭捏著朝前蹭了蹭,卻還是低著頭,眼睛緊盯著地上。
“那好啊,給朕倒杯酒來。”向後靠了靠,高無庸早已拿了大迎枕過來墊在背上,放直了雙腿,整個人頓時松乏了許多,只有手上的口子,還是一蹦一蹦的跳著。
“皇上,請用。”十五六歲的少女,一雙玉手,捧著玲瓏剔透的玉碗,一翦清瞳映在琥珀色的液麵上,滿是晶瑩閃爍的倒影。恍若那一日,正是樂樂的頭七,養心殿裡撕了一地的,都是官員們參劾田文鏡的摺子,心裡不住的煩悶,隨性兒走到永壽宮前,遠遠的站住,似乎還在等著有人興沖沖的撞到懷裡,拽著我腰間的荷包玉佩,無賴的嘀咕著“阿瑪,這玩意兒跟樂樂的衣裳很配呢。”
挪著步子走近了,才看見冷冷清清的庭院裡,卻是滿眼的繁花盛開,如霞似錦,灼痛了人的視線。固倫樂嘉公主…你想要的,阿瑪給不了你。阿瑪不是神,只是個皇帝,能給的,也只有這些了…
正要回身,卻見一身素服的少女呆坐在臺階上,盈盈如水的眼波里,是說不盡的悲慼之色,心底一軟,頓時生出片刻的迷茫…
“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走到她面前,卻還是渾然不覺。只瞧著手中紙箋,一遍一遍呆呆的念著。
“你知道這李義山寫的是什麼意思?”
她嚇得一怔,抬頭見了是我,更加的驚慌失措,俯身跪在地上,只是不住的磕頭。
“起來吧。”順手拾了她掉在腳邊的那張紙,珊瑚色的開化紙上,寫著十四個字,像是從哪本書的扉頁上撕了下來。只是仔細瞧著,手腕驀的一抖,才發覺得那流暢飽滿的字跡,雖說稚嫩了些,卻是像極了自己的筆體。
“皇上,這句子,是格格臨走前寫的,您,您說的那個李什麼山,奴才,奴才不曉得。”怯生生的調子,本該是從眼前傳了過來,可又像是浮在半空裡,忽忽悠悠的。
人也一下子輕飄飄的,四下裡的走廊、院牆似也扭動了起來。我只有使勁攥了手裡的什麼東西,使勁的攥著,攥了那麼久,才一點一點覺得真實,哪怕這窗稜間,屋簷下,全是一縷縷悲愴的意味。
“啪”的一聲,一滴溫熱的水珠打在手背上,低頭一看,才發覺那柔荑一般的小手竟已被我攥得一片紅腫…
趕忙鬆了手,有些尷尬的道,“你不曉得,也未必就是不好。”
“皇上,這個算不算得上是,葡萄美酒夜光杯?”一楞神的功夫,嬌軟的聲音已經湊到跟前。淡淡的酒氣和香氣混在一處,氤氳在空氣裡。
接了那玉碗一飲而盡,瞧瞧她道:“你這學問,倒像是精進了。”
“皇上文韜武略,學貫古今,奴才能有幸跟在身邊,少不得也能學些皮毛吧。”她說著朝杯中添了酒,又送到眼前。
依舊取過酒盞灌了下去,隨口道,“朕看不光這學問,口齒倒也像是長進了許多呢。”
“皇上就會取笑奴才。”她微微一笑,左頰上立刻顯出一個圓潤柔軟的酒窩,纖長的睫毛下,似有粼粼的波光在盪漾。
“過來,再給朕說個故事。”忍不住一把把她拉到懷裡,胸中卻不知為何泛起隱隱的酸楚。又記起她講給我那些個連做夢都想不到的故事,美麗善良卻被割去了舌頭的美人魚,被惡女巫下了蠱的公主…一顆心,像是被吊在嗓子眼裡,就這麼不上不下的晃盪著,是擔憂,還是牽掛,是無奈,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