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茶水都已預備妥當了,今天連爐子都沒有籠上,她便悄悄起身,去燒茶水。
雞啼再鳴了兩遍,同院子的人,陸陸續續都起來了,顧大嫂見著她吃了一驚:“鳳哥兒還沒去上課呢?”
“小貓有點不舒服,待會兒我去學校請假。”
“鶴哥兒不舒服?怎麼啦?”
“頭上發著燒呢。”
“咋弄的,不過這孩子看著是體弱些,你等等,我去看屋裡還有小柴胡沒。”
“不用了大嫂子,姥姥抓藥去了。”
“有的話先用著唄,沒幾個錢!”
說話間東廂房做挑夫的李大勇和賣果子的陳老二把著磁缸到院中接水,聽了這話一個說天氣忽冷忽熱要注意加衣,一個返頭回屋子裡取了三四粒陳皮梅出來:“給你們家小哥兒下藥。”
鳳徵不住道謝。
水開的時候姥姥回來了,兩人煎了藥給鶴徵喝下,鳳徵知道姥姥有幾件縫補活計做好了要去交給東家,便跟姥姥說自己去學校把兩個人的假都請了,回來好照顧人。
姥姥擔心的問學校準請麼?鳳徵答說只請兩天,老師們很通情達理不會有事。姥姥同意了,鳳徵順利的請假回來,一面給小貓喂水送藥,一面將家裡上上下下從裡到外打掃一番,做飯砍柴,把漆黑的吊壺擦得亮亮的,給顧大嫂帶了下五娃六娃,一天過得飛快。
次日清早,鳳徵聽得咳嗽聲,趕緊披衣起來到鶴徵床前,“小貓你好了點麼?”
“好多了。”鶴徵一手牽了蓋著薄被,一手扶著頭,伸下兩隻腳,待去踏鞋子,只覺頭一沉,眼前的桌椅器具,都如風車一般,亂轉起來。哼了一聲,復又側身倒在床上,把鳳徵嚇一跳:“怎麼了怎麼了?”
鶴徵搖搖手,過了許久,慢慢的起來,鳳徵按住他:“我請了兩天假,你只管歇著!”
鶴徵臉上紅了一紅:“我要上廁所。”
鳳徵彎腰去看床底下一隻缽子:“那你上呀,莫非滿了?”
“沒沒沒,”鶴徵臉紅得更厲害:“我是要……是要……”
“哦!”鳳徵明白了,笑著扶他:“直說嘛,吃喝拉撒睡人生五件大事,有什麼不好說的,倒突然見起外來了,你全身上下我哪塊兒沒見過?”
男女之別呀姐姐!現在又不是小時候!
拿自家姐姐毫無辦法的人靠了大半力氣在姐姐身上,鳳徵低頭幫他把鞋子穿好了,問:“好一點的話就要吃點東西,昨天你什麼也沒吃。想吃什麼?我洗了臉給你做。”
“喝點兒粥吧。”
“好,那我給你熬得濃濃的,久一點兒。”
姥姥也起身了,有鳳徵在家務減少很多,她多刷了兩盆衣服,中午吃完午飯的時候,門外響起嘀嘀聲。
自從蘇家搬出去以後這條巷子裡第二次來汽車,而且前頭那輛橘色和白色交加,十分打眼。車子在階口停下,第二輛車子裡下來兩個穿著白衣服的聽差模樣的人,皺眉朝周圍看熱鬧的人揮手:“看什麼看,散開!”
在門口耍的五娃早衝進院內報信:“阿孃阿孃,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鳳徵正在幫姥姥晾衣服,從衣物空隙中望去,見聽差上前給橘白轎車開門,另一個在旁邊護著,虎視耽耽周圍群眾,彷彿如臨大敵。
身著聖約翰校服的少女下了車,甫下車便讓四周盯著的人吃了不小一驚,在車上看得還不是太清楚,出來面對面一看,就知道是下等階層的人民。男的多灰布藍布衣褲,且變成半黑色,頸脖之上,不是佈滿汗漬就是髒髒的灰一片;女的也好不到哪裡去,梳辮子的辮子毛蓬蓬,短頭髮的亂披著,沒有一點形狀,挽著籃子的胳臂黑的黑黃的黃,朝著她指指點點。
“沒找錯地方嗎?”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