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神情憔悴,道:“離下個會議還有十分鐘,靖公不休息會兒?”
“哪裡合得上眼!”他敲敲手杖:“他們到了?”
“是,軍事各部會長官均已至會議室就座,不過神色不見得好,大概都沒睡。”
“也是,一個接一個的會接著開,我還沒跟他們說黨政聯席會議的結果呢!”
“其實——”
“有話就說!”總座劈頭道:“你一直在旁邊聽,這裡又沒有外人。”
阮前江猶豫了下,這才道:“其實,我聽到的議論都是主張打而不主張和。外頭皆說日本人侵略中國的胃口很大,是有備而來,大有勢在必奪之決心。加之他們裝備好,如果我們不抵抗,可能只需兩個月就會亡國……”
“哼,他們懂什麼?”總座冷笑,半晌道:“打打打,嘴皮子上痛快,好像打仗不需要錢不需要人似的!”
阮前江垂手肅立。
總座氣呼呼了一會兒,平下氣,言語中有著疲憊:“別人不知道,你總該知道。北伐一戰,我們籌謀了多久,不成想北方出了‘鐵血派’那兩個人,沒討到好去,老本反磨去大半。如今若再接著打,不說別的派系,單皖系一個劉嘯昆,就絕非善與之輩,看著粗、鼻子靈得很!”
阮前江道:“幸而衛大少出面,去美國爭取‘美援’。”
“他那叫適逢其會、願者上鉤。”總座不免自得:“若逼著他去,他是不會去的;如今他自願去,自然竭盡全力。”
“他確實是最適合人選。”
阮前江只好道。
他知道,總座早就預備著玩“和平牌”以釣取“美援”等大魚的打算,而出國人選,亦早在他彀中。先前的軍事委員會,武人們聞日寇惡劣,言談間極憤慨,總座答應迎戰;接著中央常務委員及行政院各部部長的黨政聯席會議,文人們看法不同,認為敵強我弱,且越議論越認為滬戰有發展為中日全面戰爭的可能,若時局仍有百分之一的轉機,則不願放棄此百分之一的努力。同時,藍雲階指出,可爭取國際輿論與在上海有利益關係的國家和國聯出面干涉,化干戈為玉帛。
總之,在和平根本絕望之前一秒鐘,政客們是希望和平的,希望用和平的外交方法,求得事情的解決。
但阮前江想,恐怕一廂情願罷了。
腳步聲在門廳停下,他一看,師鶴徵微微欠身:“總座,程將軍來了。”
“哦?不愧是祖望,快請他進來。”
“是。”
早在北伐前,松海官邸就大調諸侯;及至北伐受挫,大家罵著娘紛紛回老家去了,此番再調,響應者寥寥無幾,程祖望倒是又從杭州趕來,無怪乎大家都說他是靖氏除嫡系外最受信任之第一人。
程祖望照舊一身普普通通的軍裝,不看他肩章估計誰也猜不出此人竟是位將軍。朝總座立正行禮,總座含笑道:“你父與我當年是義結金蘭的兄弟,我也一向把你當我的子侄輩看,祖望,患難時候見真情哪!”
程祖望道:“此番乃民族危機,日本人欺人太甚,大家實應拋卻私仇,上下一心才是。”
“可不是!該讓那幫兔崽子們看看,這才叫大將之風!”總座以杖拄地:“你坐。”
程祖望應了,落座,腰板同他人一樣筆直,道:“軍部作戰計劃部署好了嗎?”
總座眯起眼:“你也贊成出兵?”
程祖望奇道:“難道不出?”
“祖望啊,”總座嘆:“當年我為北伐籌謀,單單給第一軍十八個師配置德式裝備,就化了三年;而為支援前線作戰,後方興建的交通、電訊以及後勤兵工廠,又化去三年。而日本是什麼?它現在是世界級的軍事強權,有著完整的國防工業體系,全國動員參戰的體制,所缺僅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