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只以為我童言無忌,一笑而過。
人情
明徽篇第六十四章。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增廣賢文》。
姐姐成為端嬪給明家帶來的榮華顯赫遠遠超出所有人的想象。賓客故舊一個個的上門,爺爺很快補了遊騎的缺,父親嘗試著為自己謀個官職,五千兩銀子換個四品典儀,竟然也能使得。
不進京官這個圈子,平時只覺得風平浪靜,鎮日無事。一旦真的融入其中,就會發現處處走風漏穴,宮裡發生了一點微末之事,有權勢的大臣們半日內都能全部知曉。
康熙朝名臣高士奇因為常年侍奉聖駕,對皇宮內的訊息知曉得甚為詳細準確,因此門庭若市,大臣們紛紛上門拜訪,希圖求得一點半點訊息。而雍正朝,承擔了這一職責使命的人是老臣馬齊,他女兒是履郡王胤陶的嫡福晉,因此對後宮訊息也知曉一二。
我父親上門去送禮拜會,竟然意外地得到馬齊的接見。而後父親成為馬齊的座上客,在京官中一下子成了知名人物。
母親更是得意,她作為嬪妃的母親首次進宮,竟然得到了太后娘娘的接見。回來之後繪聲繪色地向各位夫人講述自己的經歷,說:“啊喲喲,那房子可了不得,又高又清雅,看著尊貴極了,簡直像神仙住的屋子。太后娘娘也慈祥,待我們蓴兒就跟待親生女兒似的,我一進去,不敢抬頭看啊,太后娘娘就和我說,別慌,阿蓴是個極好的,如今留下來一輩子侍奉我啦,問我可願意,我還能答什麼,自然是不住謝恩……”。
有人笑道:“屋子是神仙住的,那人自然也是神仙一般的人了,明太太好福氣呀。”
好在母親警醒,忙笑道:“端嬪娘娘自然也感激聖上和太后的恩典。”。
這麼一句不倫不類的話出來,人人含笑看著她,母親紅了臉,過了片刻就退了出來。其實說話的那人十分居心叵測,母親若是代姐姐表示自謙,那麼就是不敬娘娘;若是不表示自謙呢,那更了不得了,就是不敬太后。
出來後,母親雖然窘迫,神色仍然興奮得意。
走到祖母的屋子裡去,祖父在和祖母商量,要把在外地的幾個兒子都遷到北京來,這樣才像一個大家族。祖母靜默著,顯然不願意,可惜祖父興致高昂,無從違背。
祖父呼喝著“我這就叫老二老三他們從東北搬來,在那種地有什麼用?子子孫孫土裡扒食!我還活著呢,再沒有分家的道理。”。
他出去了。
祖母抱著我,年輕沉著的臉貼在我的頸間,忽然落淚。
她輕輕吟道:“社稷依明主,安危託婦人。”。
祖母撫摸著我的頭髮,問:“徽官兒,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我搖頭。
她苦笑著說:“大事是男人來決定,犧牲一切的卻是女人。”她一向靜水無瀾的眼睛裡,突然流露出一絲疏狂之意,“徽官兒,你需記得,女人吃苦多,你要愛惜她們。”。
我點頭,卻想起來另一件事情。我如今的身份,分明就是明蓴皇后的幼弟,書畫雙絕的明徽明中堂。他的種種功績如今在我看來都是這麼的渺茫,但紅學家有一種說法,說賈寶玉的原型就是明徽,明家發跡後各位表姐表妹都來了,所以他才生活在女兒國中。
看看祖母如今對我的教育,還真可能教出一個賈寶玉來。
祖母給我一碗櫻桃羹,我端著一勺一勺吃,心中忽然無限寂寥。祖父是封建式大家長,父親是逐利商人,母親不明事理,為姐姐打算憂慮的,竟然是全無血緣關係的祖母。
最讓我疲憊的是對自己的自責。
在失望的時候,我又極想效仿前世,躲避到山林水鄉之中,不理會這許多煩人之事。想著明徽累死累活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