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那就更罪大惡極了。
江生說,他後來還是沒敢為周漢臣要黃酒,怕萬一成為周漢臣逃跑的協同犯。
他說,他為此一直疚愧不已。
調查人卻不被江生疚愧不已的說法所矇蔽,他們往下調查那天周漢臣到底和江生說了些什麼?江生又向造反團團部彙報了什麼?
根據趙大鷹對調查組的陳述,江生曾經向他彙報周漢臣有可能準備逃跑。調查組確知,篝火晚會結束後,趙大鷹召集了造反團團部六人會議,專門討論如何防止周漢臣逃跑。議及很多方案。最後,負責監管周漢臣的戴良才提出:從今天起,絕不能讓周漢臣吃飽。要餓他,餓得他走不動,他就跑不了了。大夥便覺得這個方案十分出色。周漢臣力大無比,派多少人看他都不一定看得住,但是餓就把他餓趴下了。所有人都知道,周漢臣不會去灶房搶吃的。
江生對調查人的提問慌窘異常,使得調查人懷疑倍增。
又二十多年後,江生因受困於精神神經症找心理醫生。那時他去病心切,不僅和醫生坦言當年荊山島工讀學校的全部經歷,也曾和作者講了一切。後來得知作者要寫這本書,他又懇求作者對他所言保密。作者同意了。對於江生這個人物,作者所知最多,披露最少。
反革命流氓如何久打不倒 阿男看見人群圍殲黑猩猩
調查組當年第二次找阿男調查時,這個美術學院的白面書生冷靜多了。
學校方面給他做了工作,他本人也有了精神準備。調查組也反覆講明,對於荊山島工讀學校當年那些十五六歲到十七八歲的學生,一般也不會追究什麼責任,主要是查清事實,
為周漢臣做結論。
十年的顛沛流離過後,這個當年外號奶油糖、賈寶玉的阿男現在依然有點像個白瓷人一樣清潔地坐在面前,只不過臉顯長,目光有些神經質。調查人推測,阿男之所以去工讀學校,就是因為從小學到中學都在學校裡演紅樓夢。演到工讀學校,被周漢臣管了一下。周漢臣倒了,他又演開了。據瞭解,當趙大鷹等人忙著貼大字報呼口號扔土塊時,阿男其實躲在人群裡東張西望。批判會一結束,他就混在散漫的人群裡散漫。
如果不是他第一次接受調查時的激動態度讓人疑惑,調查組原準備對他輕描淡寫了。這次總算平平靜靜講開了,也就露出了他常有的敏感與神經質。有時坐在那裡目光發愣半天無話,有時則神情恍惚滔滔不絕。他說,當年在荊山島工讀學校大革命中,他是個逍遙派。他說:我就是和同學們玩,胡亂畫畫,再就是想辦法別餓著。
調查人希望彼此溝通深入交談,便問:你都畫些什麼?
阿男說:我那時就是畫人。
調查人問:都畫過誰?
阿男說:畫過很多人。周漢臣、趙大鷹、戴良才、馬小峰、閻秀秀、肖莎莎、眉子這些你們感興趣的人物我差不多都畫過。
調查人真的有興趣了:現在還儲存著嗎?能不能讓我們看看?
阿男說:大多丟了,還儲存著一些,可以給你們看。
他說著便在宿舍裡翻箱倒櫃,找出一個硬皮夾,遞給調查人。開啟,裡面夾著活頁紙。調查人第一次不是用耳朵而是用眼睛進入當年荊山島工讀學校歷史中。很新鮮。
畫周漢臣的第一幅,是他扛人過河。水淹到他胸口,雙肩上兩個女孩像兩隻鴨子一樣向前昂著脖子。第二幅,是拿著飯碗排隊領飯,神情冷落。第三幅,是抱著一根粗大的斷木往石頭上憤然砸著,周圍人群目瞪口呆。第四幅,是石頭土塊四面八方雨點一樣砸在他頭上臉上,他握緊雙拳振臂吼著。第五幅,是他躺在那裡,面前有一個陶罐,窗外有兩張窺探的臉。
這些鉛筆速寫像漫畫一樣簡單誇張而又傳神地勾勒出人物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