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子,不祥的感覺轉瞬就沒有了。這麼心疼我的女人上哪去找呀?這麼恩愛的一對男女結婚以後怎麼可能還會分手呢?結婚之前的這一跪,不說明什麼,是不小心挨的。我不相信不吉利。我美好的想法散佈著我的身體,像麻藥一樣,麻醉了我六年。
如今,六年前的那個不祥感覺或兆頭又來了,它正在得到驗證。我的膝蓋骨突然疼痛無比,六年前的創傷過了六年才鑽心刺骨,像麻醉期過了或麻藥失效了一樣。
我步履艱難地隨曹英的律師上樓。她領著我,熟門熟路的樣子讓人感覺她是個離婚專業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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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就是這樣。婚姻部的辦事員都認得她,而且對她還十分尊重,又是請坐又是倒茶,稱她莫大律師,彷彿她是能給人們帶來福利的使者。是的,從當事人的角度看她是,比如曹英現在一定很感謝她,她幸福的希望就寄託在她身上。她能替人把事辦成了,把彰文聯的妻子變成了彰文聯的前妻,那麼在曹英看來,莫律師真是勞苦功高啊。
三生有幸的男人
莫律師出示曹英的委託書,讓我把結婚證拿出來交給辦事員。然後我得到一份表,在莫律師的指導下,把表填好了,最後莫律師和我分別在表上簽名。當表交還辦事員的時候,辦事員已經把離婚證辦好了,遞給我們。那是兩本藍顏色的本子,我和莫律師各執一本。
我手持離婚證往另一隻手一拍,說:“完了?”
莫律師說:“完了。”
我扭身就走,莫律師跟著出來。在樓門前,莫律師說你沒事吧?我說沒事。
“我送你回去吧。”
我看著莫名其妙關懷我的女人,說:“那我會哭的。”
於是她給我一張名片,還給了一段話:“律師是世界上最希望被人請的人,也是世界上最害怕被人請的人。因為,他只能站在僱請他的一方的立場上,而冒犯了另外的一方,尤其是他維護的一方佔上風或勝訴的時候。”
“原來律師也有痛苦,”我說,“不僅幸福著勝方的幸福,還痛苦著敗方的痛苦。律師的良心昭然若揭哪!但願我的前妻也像你一樣,她也是一名律師。”
她冷靜地看了我一眼,像是不屑我的講話。她沒有回敬我的話就走了。她坐上她那部與她相貌不符卻與身份相符的車子,把它開走。
莫笑蘋。我看著她留給我的名片上的名字。這個女子不尋常呀,像她同母異父的妹妹米薇。她是心志不尋常,而米薇的不尋常是她魔鬼般的身體。
我突然想見米薇,特別想見她。我想告訴她我離婚了,想知道她是怎樣的態度?她會不會高興得手舞足蹈?並且給我安慰。我現在需要別人安慰,真的很需要。
我在電話亭用肩胛夾著話筒,手指撥的卻是李論的號碼。
5
“祝賀!衷心祝賀!”
李論唸唸有詞,頻頻舉杯,向我祝酒。他把我的離婚當成一件很大的喜事,眼裡和嘴裡盡是豔羨和嫉妒的神情與口吻,彷彿離婚是每個事業有成的男人難以實現的夢想,誰實現了誰便是三生有幸的男人。有道是:戀愛是迷誤,結婚是錯誤,離婚是覺悟。如此說來我是個覺悟的男人。可我覺悟了什麼呢?曹英和我的婚變讓我得到了什麼?
“首先祝賀你獲得了自由,”李論說,“砸爛了婚姻的枷鎖,你解放了!”
“離婚不是我提出來的,我並不想離婚。”我說。
“然後就是祝賀你將迎來人生的第二個春天,”李論不顧我的說明,“美麗的大學像花園,花園的花朵真鮮豔。你就是花園的蜜蜂,風流在大學這個美麗的花園裡!”李論篡改一首兒歌,唱道。
“我是園丁,不是蜜蜂。”
“然後嘛,就是祝賀你和我仍然能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