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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成分叫人討厭。”

“為什麼沒有意思卻要假裝有意思呢?連妹妹都知道‘不會*’就‘不會*’呀。”

孩子說到了核心。孩子們是不說廢話的,他們努力學習將字與詞作準確的連結,因為他們說話的時候用腦子。再給一個例句:

我問張宜:“瀑布是什麼?”她想了想,說:“明明沒有下雨,卻有聲音的水。”就客觀事實或語詞定義而言,她並沒有“說對”,但是她努力構想了意義,不廢話——不廢話是孩子的美德。

24。囉唆

有一個時期,孩子們對於事物的起源極有興趣,我總懷疑那是因為他們對於自己的“出身”得不到滿意的回答,故而旁敲側擊。詢問源起,往往會形成無意識的語法習慣。換言之,孩子們並不認真想了解某事某物之原始,但是已經問成了習慣,就會出現這樣的句子:“那第一個發明做功課的人是誰?”“上帝先創造自己的哪一個部分?”“最早學會講話的人講什麼話?”

這種習慣會把“最”這個字從“最早”、“最先”、“最初”延展到任何可堪比較的事物。“最大”、“最小”、“最長”、“最快”……以訖於“誰最會發呆”、“誰最討厭吃豬肝”、“誰最囉唆”等等。

經由一次記名投票,我和孩子的媽分別獲得“最囉唆的人”的提名,而且分別拿到相持不下的兩票。張宜和我認為媽媽比較囉唆,張容和媽媽則認為爸爸比較囉唆。張容還附帶提出了他對於“最囉唆的人”的觀察和判準。他認為:“爸爸的囉唆是會講一大堆不必要講的廢話,而媽媽的囉唆只是講著講著停不下來,不能控制自己。所以比較起來,爸爸是家裡最囉唆的人。”而張宜認為媽媽最囉唆的理由是她不想跟哥哥選同樣的答案。

在這樣一種投票的機制裡,即使勉強打了個平手,也令我有落敗的感覺。因為我的支持者(也就是看起來並不嫌我囉唆的張宜)實在沒有盡心盡力衡量自己所投的那一票究竟有什麼價值,好像這才真是“為反對而反對”。我當下沒有申辯什麼,卻一直想找個機會跟這兩個小朋友解釋一下“囉唆”。

“囉唆”和“嘮叨”就是很平常的狀聲之詞,形容人言語瑣屑破碎,內容也沒有意義,像是隻能用一堆不表任何意義的擬聲字加以諧擬,故“嘮嘮叨叨”、“囉哩囉唆”、“嚕囌嚕囌”,以至於“囉哆(音‘侈’)”、“嘮噪”、“嘮哆”,這些個用語,上推元代的雜劇對白,下及於明清以降的章回小說,都可以找到例句。

後來我不意間發現,甚至早在宋代成書的《景德傳燈錄?澧州藥山圓光禪師》上就有這麼一段:“僧問:‘藥嶠燈連師當第幾?’師曰:‘相逢盡道休官去,林下何曾見一人?’問:‘水陸不涉者,師還接否?’師曰:‘蘇嚕囌嚕。’”

圓光禪師所引的那兩句詩是唐代靈澈上人的《東林寺酬韋丹刺史》:年老心閒無外事,麻衣草坐亦容身。相逢盡道休官去,林下何曾見一人?把這首詩的諷謔之意當作背景,細細勘過一遍,就知道圓光禪師底下的那句“蘇嚕囌嚕”(也就是我們今天講的“囉哩囉唆”)並不是一句

本頁旁註:嶠(音qiáo)

泛泛的應付之語或鄙厭之詞,這是禪宗法師們對於誇誇其談者專打高空的“提問”極端的不耐。

我把這段小公案跟張容說了,接著問道:“記不記得你曾經說你一點兒都不想當班長?”

“因為當選了班長就會很累、要幫老師做很多事,以後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但是我知道張容並不是那麼灑然的一個孩子——我甚至可以嗅出一些些兒落寞不甘(至少當班長能蒐集到兌換玩具的榮譽卡就成為泡影了),於是便問:“雖然這樣,同學沒有選你,你會不會覺得還是有點不好受呢?”接下來我就準備要說那首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