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章檢查完畢,石越打斷了豐稷的彙報,“文煥傷勢如何?”
“弩箭未中要害,射中左胸上方靠肩處……”石越暗暗鬆了口氣,但是豐稷的表情卻並不樂觀,“然弩箭上淬有劇毒……”
石越的臉沉了下來。
“本帥只想知道他是生是死?!”
“生死未卜。”豐稷平靜的說道,從他的語氣中,聽不出對於文煥的遭遇是高興還是不安,但肯定不會有同情,“萬幸的是,長安西驛距何蓮清府只有一條街,現在何大夫正在醫治……”
“究竟是什麼毒?”石越再次放心了一點。何蓮清是長安有數的名醫,雖然對於這個時代的醫療水準石越一向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此時也只能依賴專業人士。而且既然是生死未卜,至少可以證明那種毒藥並非傳說中的“見血封喉”的毒藥。
豐稷一時無辭,顯然對此他也不知道詳細。
石越斜睨了他一眼,“本帥要去看看文煥,順便給仁多保忠與慕澤壓壓驚。”
“石帥,許應龍與任廣在外面候見……”
“他們還有臉來見我麼?”石越的語氣象刀子一樣尖銳,“你讓他們兩個上表自劾吧,任廣最多是降職,至於許應龍,你替本帥問問他,是想去凌牙門,還是想回家種地?”
“石帥。”許應龍的命運,自然不必多說,但身為帥司參議,豐稷亦有自己的責任,“種杼是種家的人,姚鳳是姚家的……”
“什麼種家姚家?!”聽到這話,石越的臉上如同掛上了一層寒霜。
“現在是用人之際,且其情可原……”豐稷自有他的顧慮,種姚兩家在軍中的影響實在太大,如果追究這件事,種杼與姚鳳必然是死罪無疑,但是……
“種家與姚家敢造反不成?!”石越厲聲道,目光發出懾人的光芒,“朝廷重視人材,但是,相之,你要記住一件事,天下從來不缺人材!”
“是。”豐稷讀懂了這句平淡的話背後的殺氣。
“武人是國家之鷹犬爪牙。不服從命令的鷹犬爪牙,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朝廷對武官不為不厚,但是他們亦必須恪守自己的本份。”石越冷冷的說道,“小節有虧,或可優容。身為職方司官員,卻憑一己之好惡之殺人縱火,目無國法,此風若長,國家終有一日,必陷入萬丈深淵不可自拔。”
“下官……”
石越擺了擺手,道:“相之放心,大宋之體制,種姚二家若有不臣之心,是自蹈死路。莫看三種手綰兵權,姚家世代從軍,朝廷若要誅殺之,只須遣一介之使,便可持其首級而歸。”
“是。”石越說得如此篤定,豐稷倒並不懷疑。“只是種杼、姚鳳,是否移交衛尉寺,押解至京審問?”豐稷如此處分,全是替石越著想。
“居上位者,貴在能持天下以公,賞罰嚴明。一昧以私情討好下屬,適為下屬所輕,乃自取敗亡之道。種杼、姚鳳之事,你可修書分送三種二姚,不必多說他語,七日之內,朝廷自會收到他們自劾之表章。”石越淡淡說道,但神色卻甚是堅決,“種杼、姚鳳若至汴京,誰能擔保無人從中求情,敗壞制度?本帥連這點擔當都沒有麼?非止種杼、姚鳳,其事必有同謀,須一體查出來,按軍法處置。文煥來長安是極機密之事,種、姚如何得知?有無人洩密?職方司內有無知情不報者?有無縱容者?一個也不能放過!”
豐稷倒吸了一口涼氣。石越這樣說,不僅是不想大事小化,而分明是要辦成大案。
“石帥……”別的什麼倒也罷了,豐稷卻是擔心時機不對。但是石越卻不容他多說,毫無迴旋的說道:“此是不赦之罪。本帥不但要在長安給職方館、職方司立個榜樣,還要上奏皇上,請嚴訂職方館、職方司之條例,申明紀律。賞功之外,當以嚴刑峻法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