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攤開了講。宏明在我這兒沒有借錢,我是宏明信賴的朋友,你也可以在這件事上信賴我。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宏明可能會怎樣處理退路?我們可以怎麼幫助宏明脫困?首先你告訴我,事情怎麼會發展到你們倉皇出逃的地步,而且你們還不在一起?」
錢宏英深吸一口氣,欲言又止,卻看了眼柳石堂。柳石堂只得道:「你說唄,你不是每天擔心你弟弟嗎,正好有個得力的能在外面跑。你原先不讓我跟阿鈞提,怕影響我們父子關係,現在他都問了,你還不說幹嗎?」
柳鈞聽得壓倒,可只能隱忍。錢宏英終於道:「去年二手房成交萎縮開始,宏明手裡就少了一筆從我這兒可以呼叫的臨時資金。想不到十月他在銅期貨上虧一大筆,那時候眼看沒辦法,只好開始問個人借款,三個月結一次利息。宏明信用好,很多人搶著借給他,我們的利息也開得高,吸儲比較順利。可是問個人借錢再順,也抵不過銀行一再收緊貸款,下家一再無法還款。今年以來,日子幾乎是一天緊過一天。但宏明分析形勢,他認為國家很快應該放開信貸,否則得亂,得鬧出很多亂子,國家可以放任其他,但不可能容忍亂。他鼓勵我繼續撐下去,撐到那個時候。我們好不容易東拼西湊把上一季度的利息分發了,手頭已經接近空空,可是有人聽到風聲不對,要宏明偷偷把那人經手的幾筆款還了。完全不講規矩,也不給我們寬限。我們還不出,第二天車子就讓警察找個理由扣了。宏明接到很多威脅電話,白的黑的都有,他感覺事情不對頭,讓我立刻從辦公室離開,別回家,立刻找地方躲起來,手機斷電,拔卡,接到他的電郵通知才出來。可是從那天起我一直沒接到他的電郵。」
「那幾筆款是誰的?誰能量這麼大?」
「公門裡的。具體不跟你說了,對你不利。我現在不知道宏明在哪裡,他唯一能信任的是你,但連你都不知道,我……而且他可能無法出境了。他要麼落在誰手上,要麼跟我一樣躲哪兒去了,也可能……」
錢宏英沒有說出可能什麼,但是柳鈞從她微微凹陷下去的眼睛裡,讀到兩個字:「自殺」。「宏明不可能自殺。」柳鈞幾乎是說服自己,「比這更煎熬的日子都熬過去了,他沒那麼脆弱。」
「可你想過沒有,那幾個人可以讓宏明走投無路。而等宏明和我忽然反常消失,其他所有借錢給宏明的人也得醒悟過來,開始追殺他。錢啊,不是別的,幾百萬幾千萬合計上億的錢。宏明現在走白的走黑的都不行了,他無路可走。甚至不能自首,欠了人那麼多錢,現在傻傻地送到人手心裡去,在裡面被人黑了都難說。這幾天下來,如果他還活著,我估計他身上的錢也該用光了。不知他該怎麼過。」
柳鈞心中的謎團一個個解開。即使錢宏英沒有說出幾個人的名字,他也已經覺得錢宏明走投無路。似乎,真的只有死路一條。自殺,或者被自殺,一切皆有可能。他把錢宏明所有房子門口的紅漆啊大字內容啊都跟錢宏英詳述一遍,終於將飄窗上的腳印也說了。
整個大廳鴉雀無聲,淡淡一臉畏懼地看著大廳中的大人們,緊緊縮在爸爸懷裡不肯出來。大人們都是如此嚴肅,嚴肅得讓這麼大的大廳變得寒冷異常。終於她忍不住了,哭著喊出來要回家。
柳鈞抱女兒站起來,想說什麼,可又說不出來,深深撥出一口氣,悶聲不響離開他爸的家。
錢宏明這輩子完蛋了。
崔冰冰即使剛剛起床,睡眼惺忪,聽得柳鈞前前後後一說,脫口而出的話卻異常冷酷:「江湖上不曉得對錢宏明的封口費開到多少了。」
「那幫人何必心急,給宏明一段時間,或許就柳暗花明了。真是典型的囚徒困境現象,都只想自己脫困,結果全部陷於絕境。」
「憑什麼讓人像信任你一樣地信任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