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樣一個工作小組的到來,讓柳鈞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那就是安總那邊似乎對事態有點兒失控。工作小組還在的時候,柳鈞試圖致電安總,可電話不通。無奈找上財務主管,又要問出原因,又不便大嘴透露騰飛發生的事情,很是為難,好在財務主管說安總乃是出國考察,很快回來。柳鈞心說,那麼不是失控,而是架空。
不等工作小組離開,柳鈞約到年終忙碌無比的宋運輝,獲得一小時會見時間。柳鈞認為他有必要告訴宋運輝有關安總的情況,因為這也涉及東海一號的重要環節。果然,宋運輝聽著聽著就皺起眉頭。
「如果那邊出問題,影響到研發經費的到位,你這邊的研發會不會受到影響?」
「會,肯定會。經費問題,還有安總那邊的生產可能跟不上了。」
「他不行,你接上,順理成章,我還更放心。」宋運輝說得很是乾脆,「問題是經費。」
「問題更可能是……我這幾天得隨時揣著護照。」
宋運輝一愣,目視柳鈞良久,才道:「行賄?你外籍身份恐怕不會太遭罪,不用一驚一乍。」
柳鈞想不到宋運輝能說出這麼體己的話,他也兜底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更擔心的是被叫進去配合調查,節骨眼上還是飛走迴避。這麼多年做下來……這麼多年做下來,多少人眼巴巴看著我進去怎麼說話……」
「打住,我知道了。」
「所以請宋總提前做好最壞打算。如果有問題,請你幫我扶一把我太太和羅慶的組合。有你支援,東海一號分段可以在騰飛繼續。」
宋運輝點頭,但好久才冒出一句話:「你說,你當初接手東海一號分段研發的初衷是什麼?」
柳鈞欲言又止,唯餘長長嘆息。雖然宋運輝送走他時,肯定他是有良知的人,可是柳鈞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他原是堂堂好兒郎,現在卻要落得個懷揣護照惶惶若喪家之犬。單純就東海一號的分段研發,宋運輝一針見血問得好,他接手此事,初衷更多的是對技術的熱愛,對趕超國際水平的狂熱,其中有關他個人的私心可謂不多。可即使如此,他還是被動地犯罪了。
柳鈞可以承受工作的重擔,可有些看不見摸不著屬於意識形態方面的東西,卻壓得他難以喘氣。
工作小組走的時候,柳鈞當然得親自送往機場,以免得罪。送走客人,柳鈞回頭看不遠處的國際出發口,心神恍惚地摸摸這幾天包裡一直揣著的護照,去櫃檯買了張飛香港的機票。進關後,才想起來,打個電話給妻子匯報方位,又抓著登機前的時間尾巴,給公司同事交代工作。此時他已經見到也是單身一個人,也是隻帶一隻公文包的楊巡,更相同的是,楊巡與他一樣,也是黑著個臉。
柳鈞一邊通電話,一邊瞄楊巡的那張臉,滿心都是犯罪的念頭,心裡是真想拔出訓練有素的拳頭,照著楊巡那張臉來上兩拳,真實痛快地犯罪。可直到登機,從楊巡身邊木然走過,柳鈞還是沒有任何行動。只是那種被動的感覺越發壓迫著他,讓他坐立不安。
澳門,賭博去!柳鈞心中終於將含糊的意念化成清晰的目標。對,做壞事去,明目張膽做壞事去!
下了飛機,柳鈞免簽進入香港,而一幫同胞卻得拿著特別通行證進入自己國家的特別行政區。出關後,柳鈞抓住一個人詢問坐什麼車去澳門,可惜那個人不懂普通話,柳鈞只好改說英語。想不到身邊忽然有人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插進來。
「馬考?你去澳門?跟我走就是,去碼頭。」
柳鈞一扭頭,見楊巡一臉尋常地看著他,忽然意識到這個楊巡可能也是去賭場,他不願示弱,就說了聲「謝謝」,跟上楊巡。楊巡掃他一眼,沒說什麼,一直等上車後,才問:「你這樣的三好生也去澳門賭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