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為什麼姐姐錢宏英已經在房地產公司做得挺好,收入可觀,卻一直敷衍著柳石堂,保持著普通朋友的關係。那種不堪的人,不堪的事,只有避得越遠越好,姐姐為什麼還不走開,受的屈辱難道還不夠嗎。但是姐姐不會聽他的,他也不能強制姐姐,姐姐養活一家四口,至今一個人領一個保姆照料著半躺床上的母親,和全躺床上的父親。他沒資格要求姐姐,只有背過身去咬牙切齒,轉回頭,又自覺每月將父母醫療費生活費全包。他只希望能減輕姐姐負擔,以讓姐姐不用再敷衍那人。
可是他真猜不透姐姐的心思,為什麼柳鈞回來,姐姐不僅最先知道,還幫忙張羅。他雖然心甘情願地去接柳鈞,可是對姐姐異常不滿。為此,他更不願與柳石堂有任何交集。
柳鈞睡足,精神百倍地跳上七層樓梯探望爸爸。讓他異常內疚的是,爸爸見到他依然眉開眼笑,而且是硬撐著眼皮,硬提著精神,對著他有些兒討好地笑,沒有埋怨。頓時,一腔熱血湧入柳鈞的胸膛,他不能再猶豫了。
「爸,我去看了廠子,經營很困難?」
柳石堂訕訕地笑,「還行,沒事,害你擔心。」柳石堂語速明顯遲緩,「你去看老翻砂車間了沒?」
柳鈞才說一聲「沒」,今天盯在一邊不肯走,怕柳鈞又說錯話的姑姑趕緊接腔,「你爸可得意老翻砂車間,自打環保前年規定市裡不許翻砂,你爸就把那車間洋槍換炮了,裡面線切割什麼的好幾臺,差點掏光你爸老本。」
看柳鈞目瞪口呆,柳石堂慢吞吞接話,「你看,爸爸能捱,沒困難,別擔心,你回去後也別擔心。爸爸做這行都幾十年了……」
「不。」柳鈞嗓子發澀,一口打斷拼命為他著想的爸爸,「爸,我決定了,我回來一年,一年裡幫你拿出新產品,設計新流程,恢復正常平穩生產。我能行。」
「什麼?」柳石堂猛地坐直了身,卻激動得一口氣走岔了,咳得昏天黑地,差點兒又背過氣去。
柳鈞因屢屢刺激他爸脆弱的身體,被姑姑嚴厲地下了逐客令。柳鈞不情不願地離開,到門口時候回望,見爸爸咳得通紅的眼睛興奮地追蹤著他,強撐著身子對他揮手。
柳鈞心頭髮酸,這一刻,他決定原諒爸爸。
再次被錢宏明載上車,柳鈞終於見到錢宏明的太太崔嘉麗。嘉麗長相甜美,一眼就看得出是個溫柔的人。除了見面與柳鈞說聲「你好,宏明經常提起你」,隨後就要麼說「是啊」,要麼說「不是」,餘下的話都被錢宏明默契地包圓了,嘉麗只要笑眯眯地看著丈夫就行。柳鈞覺得這一對怪有趣的,再說他心中答應了爸爸,終於卸下一個親情的負擔,滿心輕鬆得很,寒暄過後就道:「宏明,我準備回國一年。」
「我基本上料到你會做這個決定。既然你已經打定主意回來,我憑多年與國外打交道的經驗告訴你,眼下國內發展迅速,機會遍地,是我們年輕人創業爭天下的最佳時機。再加你在這邊有同學,有親戚,有各種各樣的關係,你的發展將如虎添翼。」
「可是我只打算回來一年。」
「我認為你來了就回不去。你不如現在就開始做好說服女朋友來中國的準備。」
「哈,不會,一年,我不食言。」
錢宏明微笑,「好吧,一年。即使只是一年,你還是需要朋友的幫助。我請了在機關工作的三位高中同學今晚為你接風,你以後肯定有需要他們的地方。」
柳鈞哈哈大笑,「宏明,你好庸俗。」
「呵呵,沒良心。」錢宏明歡快地與兒時朋友笑鬧著,驅車來到一家簇新的「豪園」餐館。下車時候他如數家珍地介紹,「這家飯店元旦前才開業,老闆之一是買下市一機的其中一個股東楊巡。別看楊巡在本市可以橫著走,可據說他開這家飯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