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錢宏明就一個比較複雜緊急的訂單,問楊邐可不可以在市一機幫開個後門,擠進本月生產計劃。楊邐非常爽快地答應。楊邐一直非常好奇柳鈞高中時率眾打的那一架,抓住錢宏明問了個仔細。錢宏明沒想到楊四小姐的風向就這麼輕易地轉向了,心裡有點兒失落。反正無傷大雅,他告訴楊邐,柳鈞高中時候公然有女友,老師都不管,只要柳鈞替他們抱回數學競賽的獎盃就行。但是奇怪,出國後回來,反而少了點過去讓女孩子尖叫的風流。
楊邐卻想,不,不,這樣才夠男人。只有小男孩才致力於勾引女孩子的尖叫。
於是柳鈞第二天一早出現在市一機分廠車間的時候,見到楊邐一身休閒打扮,早已在車間守候。柳鈞只是揮手打個招呼,就嚴謹地投入到忙碌的現場質量監控工作中。即使分廠完全是日本人一手招聘管理起來的企業,但柳鈞很快就發現無數在他眼裡屬於非常原則的問題。他找現場生產管理反映問題,懂技術的生產管理就與他爭辯工人們這麼做對質量沒什麼大影響,他們都有經驗,要柳鈞不要太死板。柳鈞也有技術,他以一手資料告訴生產管理可能產生的後果,以及產生後果的機率。生產管理卻說,這種機率在允許範圍之內。柳鈞不屈不撓,硬是拉著生產管理計算後果將對成本的影響,要求生產管理非改不可。生產管理原想不理他,可是楊巡來了,楊巡一見後果會影響成本,立刻大聲呵斥要求改進。於是,柳鈞糾纏了一上午的問題就在楊巡的三言兩語中解決了。柳鈞心裡好生無力,嘆息人們寧可乖乖屈服於強權。
可楊巡不可能天天盯著,等楊巡一走,有人又偷偷兒地恢復錯誤,只為追求幾分鐘的加速。現場管理怕被楊巡問責,偶爾也管幾下,以示他們的存在,只有柳鈞跟救火隊員一樣,到處巡視,可是按下這個翹起那個,有些人是故意偷懶;而有些人雖然主觀不想偷懶,可是心裡沒有「態度一貫」這根弦,沒人盯著就慢慢麻痺了,出次品了;更有一些人則是不將柳鈞這個外來人員放在眼裡,柳鈞走過去指正,他們冷冷地我行我素,當柳鈞的話是耳邊風,有些聽煩還跟柳鈞吵架。柳鈞幾乎筋疲力盡,一天下來,晚飯時候口乾舌燥,可是他不敢回家,怕夜班的人沒他盯著更是亂來。他很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沒有將自己手頭的事情做好做完美的自覺,為什麼這些人對自己的工作沒有良好的責任感。
晚上,楊巡吃了應酬,略帶醉意過來巡視。他來,那些管理人員自然是前呼後擁地伺候。但是楊巡精明,即使周圍機聲嘈雜,他依然聽出柳鈞喉嚨的沙啞,看出柳鈞滿臉的疲憊。這不是一個年輕人應該有的精力,楊巡相信這裡面一定出了問題。楊巡直截了當地問柳鈞今天什麼感想,有什麼需要改進。
柳鈞看看楊巡身後這些剛剛與他搞過對抗,牛皮糖一樣不願精益求精的人們,他現在總算從他們的眼裡看到了擔憂。但是他沒有猶豫,質量面前他沒有同情。「廢品率超過預期,他們不是沒有能力做得更好。不過根據合同,我只跟貴公司要成品。」
「哦,有些什麼問題?你一整天就在車間裡待著監管加工?」
「是的,雖然廢品率與我無關,可是我希望得到精度和質量更符合要求的產品。問題有……」柳鈞不客氣地列出一二三四的問題,眼看著楊巡周圍的管理人員臉上變色。
楊巡聽完,就一聲「他媽的」,轟轟烈烈地罵開了。管理人員們都不敢怒也不敢言,但是楊巡罵他們,他們卻看向柳鈞。柳鈞感覺自己快給這些人的眼刀子千刀萬剮。柳鈞依然想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沒有他所追求的自尊,不願好好做事而寧願挨罵。他從楊巡的罵裡聽出,這些人的收入在本地不算差,那麼,這些人為什麼還要這樣做?柳鈞百思不得其解。
楊巡罵完,扔下一句「我兩個小時後再來」,拉柳鈞出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