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嘴裡。一會兒,呂氏的牙便不痛了。 郎中在上官家東廂房借宿一夜。第二天又拿出一塊大洋,要租借東廂房坐堂看病。婆婆一是因為郎中治好了自己的牙痛,二是看到了白花花的大洋,很痛快地便答應了。 他的醫道的確很高明。 村中放牛的餘四,脖子上生了一個瘡,多年不愈,動輒流膿淌血,且奇癢難捱。郎中一看,便笑道:“曲曲小瘡,好治。去找稀牛屎一泡,糊到瘡口上。” 人們以為郎中在開玩笑。 餘四說:“先生,拿著病人開心,傷天害理。” 郎中道:“如果信得過我,就去找稀牛屎,信不過我,就另請高明。” 第二天,餘四提著一條大魚來謝先生。他說,瘡上糊上牛屎後,鑽心要命地癢,一會兒工夫,鑽出了一些小黑蟲,癢也輕了。連糊了十幾泡牛屎,瘡口就收斂了。 “簡直是神醫!”餘四說。 郎中道:“你這個瘡,是個屎克郎瘡。屎克郎見了牛屎,哪有不鑽出來的道理?” 郎中由此聲名大震,在上官家住了三個月。他按月交納房租飯費,與上官家相處得很和睦。 上官呂氏向郎中請教生男生女的問題。 郎中為上官魯氏開了一個藥方:“雞蛋十枚,用香油、蜂蜜炒食。” 上官壽喜說:“這樣的藥,我也想吃。” 母親對這個魔魔道道的郎中充滿好感,她溜進了東廂房,對郎中吐露了丈夫沒有生育能力的真情。 郎中說:“那些牙蟲,是預先放到鐵盒裡的。” 當他確知母親懷孕後,便告辭走了。臨行時他把行醫數月的收入都給了上官呂氏,並拜了她做乾孃。  
第六十一章
吃晚飯的時候,上魯氏失手打破了一個碗。她感到腦袋“嗡”的一聲響,心裡清楚地知道,倒黴的時刻來到了。 自從第四個女兒出生之後,上官家的天空一直是陰雲密佈,婆婆的臉板得像一把剛從淬火桶裡提出來的鐮刀,隨時像要飛起來砍人似的。 根本沒有“坐月子”這碼事了。剛收拾完孩子,雙腿間還淋漓著鮮血,就聽到婆婆用火鉗敲響了窗戶。“有了功了是不是?”上官呂氏兇狠地罵著,“劈著個臊X淨生些嫚姑子還有功了是不是?還讓我四個盤八個碗的端上去侍候你?於大巴掌家教育出來的好閨女!有你這樣做媳婦的嗎?!我看你倒像是我的婆婆!前輩子殺老牛傷了天理,報應啊!我真是昏了頭,瞎了眼,讓豬油蒙了心,鬼迷了心竅,給兒子找了這麼個好媳婦!”她用鐵鉗敲打著窗戶,吼道:“我說你吶,你給我裝聾做啞聽不到是怎麼的?”母親哽咽著說:“聽到了……”“聽到還磨蹭什麼?”婆婆說,“你公公和你男人,正在場上打麥子吶,放下掃帚拾起鍁,忙得一個人恨不得劈成四瓣兒,你倒好,像那少奶奶一樣,鋪金坐銀地不下炕了!你要能生出個帶把兒的,我雙手捧著金盆為你洗腳!” 母親換上一條褲子,頭上蒙上一條骯髒的毛巾,看一眼渾身血跡的女嬰,用袖子揩乾滿眼的淚,拖著軟綿綿的腿,強忍著劇烈痛楚,挪到院子裡。古歷五月耀眼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她抄起水瓢,從缸裡舀了一瓢涼水,咕咕嘟嘟灌下去。死了吧,她想,活著也是遭罪,自己把自己作騰死吧!院子裡,婆婆正用烏黑的火鉗,擰著上官來弟的大腿。上官招弟和上官領弟,瞪著驚恐的眼睛,瑟縮在草垛根上,一聲也不敢吱,小小的身體,恨不得塞到草垛裡去。來弟像殺豬一樣嚎哭,孱弱的身體,在地上滾動著。“讓你嚎!讓你嚎!”上官呂氏兇狠地叫著,雙手拤著火鉗子,用她打鐵多年煉出來的準確和強悍勁兒,一下接著一下夾著來弟的身體。 母親撲上去,拉住上官呂氏的胳膊,哭求道:“娘啊,小孩子不懂事,饒了她吧……要夾就夾我吧……”母親軟軟地跪在了上官呂氏面前。上官呂氏氣哄哄地把火鉗擲在地上,怔了怔,然後就拍打著胸脯,哭著:“天吶,俺的個天吶,真真把俺氣死了啊……” 母親捱到打穀場上,上官壽喜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