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得說不出話。小畢低聲啜泣著。老鄧說:“弟兄們,天無絕人之路,重要是不要灰心。”鳥兒韓問:“大哥,你最大,你說吧,怎麼辦?”老鄧說:“咱是些旱鴨子,沒有使船經驗。莽撞出海,死路一條。好不容易逃出來,不能輕易死,這樣吧,咱先上山歇一天,明晚,捉個日本漁民,讓他送我們回去。” 第二天晚上,他們埋伏在路邊,手裡拿著棍子石頭。等啊等啊,終於看到那個頭戴瓦斯燈的人來了。鳥兒韓猛地撲上去,攔腰抱住那個人,將他摔在地上。那人怪叫一聲,昏了。老鄧摘下頭燈一照,晦氣,原來是面色枯黃的女人。小畢舉起石頭,說:“砸死她吧,要不她會去報信的。”老鄧說:“算了,小鬼子不仁,咱不能不義。殺女人,要遭天打五雷轟。” 他們扔下那女人,急匆匆轉移。突然看到海灘上有一點燈火,有燈火就有人。三個人,不用提醒,都屏任呼吸,往前爬。鳥兒韓聽到油布圍裙摩擦著海灘上的砂粒,嚓啦啦地響。燈光從一間木板房裡洩出來,房子兩邊,堆放著一些養殖海帶的玻璃水漂子,還有一些破舊的橡膠輪胎。鳥兒韓臉貼在簡易的板皮子門上,從寬大的縫隙裡,看到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蹲在一個小鐵鍋邊,正在吃大米飯。米飯的香氣刺激得他的胃部一陣痙攣,怒火衝上腦袋,操你祖宗,你們把我們抓來,讓我們吃草吃樹葉子,你們卻吃大米飯。鳥兒韓剛想衝進門去,手腕子卻被老鄧捏住了。 老鄧拖著他們,離開小屋,在一個安靜處,三個人頭碰頭趴下。鳥兒韓說:“大哥,咋不衝進去?”老鄧說:“兄弟,別急,讓這老人吃完了飯吧。”“你可真是好心腸。”小畢嘟噥著。老鄧說:“兄弟,咱們能不能回到中國,全仗著這個老人了。我看這也是個苦人。咱進去,千萬不要動蠻的,要和顏悅色地求他,他要答應了,咱就有救了,他要不答應,那時再來武的。我怕你們一進去就狠起來,所以把你們先拖出來。”鳥兒韓說:“鄧大哥,沒什麼好說的,我們聽你吩咐。” 他們進入板屋,還是把那老人嚇得夠嗆。他殷勤地為他們倒了茶。鳥兒韓看著老人被海風吹得像樹皮一樣粗糙的臉,心軟得不行。老鄧說:“好大爺啊,俺是中國勞工,求您老人家使船把我們送回去吧。”老人痴呆呆地看著他們,連連鞠躬。老鄧說:“您把我們送回去,我們砸了鍋賣了鐵、典了老婆賣了孩子,也要湊足盤纏把您送回來。您要不願回來,我們就把您當爹養著,有我們吃的,就有您吃的,誰要膽敢反悔,說話不算數,誰就不是人養的!” 老頭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嘴裡咕嚕著他們聽不懂的話,連連磕頭,鼻涕兩道淚兩行。鳥兒韓有些心煩,動他一下,他就像殺豬一樣嚎叫著,爬起來就往外跑。鳥兒韓一把揪住他,他回頭就咬了鳥兒韓一口。鳥兒韓怒從心頭起,找到一把菜刀,按在老頭脖子上,威脅道:“別嚎,嚎就殺了你!”老頭兒不敢嚎叫,眼睛緊急地眨巴著。鳥兒韓說:“鄧大哥,到了這步田地,講不得二十四孝了。把這老東西弄上船,用刀逼著,不怕他不幹。” 三個人從小屋裡找到柴刀火棍,用繩子綁著老頭,拖拖拉拉出了屋,往海灘上走。海風呼嘯,海上一團漆黑。剛拐過山角,就看到前邊一片火把通明。一群人吵嚷著衝過來。老頭子掙脫繩子,大聲叫喚著往前跑。老鄧說:“弟兄們,逃命吧!” 他們跑到山上,沮喪得要命,誰也不說話,坐到天明,不知該幹什麼。鳥兒韓說:“為什麼非要走海路?我就不相信日本沒有和中國相連的陸地。難道那成千上萬、蝗蟲一樣的日本兵,都是坐船到中國?”小畢說:“那要多少船?不可能有那麼多船。”鳥兒韓說:“咱轉著海邊走,總有碰到路的一天,繞點彎就繞點彎吧,今年走不到,明年繼續走,豁出去了,早晚有走回中國那一天。”老鄧說:“也只有如此了,我在長白山伐木時,聽說小日本跟朝鮮連著,咱先到朝鮮,再回中國,死在朝鮮,也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