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說。
“我白跑這一趟啊?我要背滿。”七鬥說。
“你逞能吧,我就把你丟在這裡,我一個人回去,這裡有老啞巴的墳,還有許多樹精怪。”
七鬥聽火塘這樣說她,就生氣地丟下糞鏟,跑到一棵椴樹下流淚去了。
火塘惹惱了七鬥,覺得十分難過。他一個人拾起糞鏟,將七斗的那隻筐也裝滿了。他吆喝七鬥:“過來吧,你的筐滿了,咱們回家去。”
七鬥聽說自己的筐是滿的了,就破涕為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走過來。
火塘說:“你蹲下,我幫你套上糞筐。”
七鬥答應著蹲下,火塘把兩道繩環套在七斗的肩肘上,然後拉她起來。七鬥只覺得身體直往後面仰,腿直打哆嗦,一步也走不動。這筐糞簡直太沉重了。七鬥顧不得自尊了,哭著說:“火塘,快幫我卸下來,我背不動。”
火塘應著,幫七鬥卸下糞筐,倒掉一半,七鬥揹著半筐糞時覺得恰到好處。
他們走出廢窯時月亮快升到中天了。七鬥聽見她和火塘的腳踩在雪地上所發出的“吱吱”的回聲,這聲音在樹梢造成一種悠遠的迴音。七鬥又一次想起鄂倫春人的馬隊,春天又要來了,他們該出來換鹽和肥皂了吧?她想起了那個騎著小白馬的鄂倫春小夥子,她真想念他啊。
她忍不住對火塘說:“我認識一個鄂倫春人,他長得真漂亮。”
“他是男的?”火塘問。
“對,是個男的,他很年輕。”
“是嗎?”火塘陰陽怪氣地反問了一句。
“就是嘛。”七鬥笑了。
七鬥回到家裡時已經是十點多鐘了,她把糞筐放在園子裡。她進了屋門,以為自己又要被姨媽數落了,就主動走向姨媽的房間。姨媽不在,姨夫不在,兩個表弟也不在,屋子裡空空蕩蕩的,七鬥聞到了一股濃烈的旱菸味,這說明姨夫他們剛離開不久。七鬥料想到出了什麼事情,就到朱大有家去問個究竟。
第四章 殺人犯(11)
屋子裡只有欒老太太一個人坐在火牆那兒打盹。她見了七鬥後用蒼老的聲音說:“你們全家和我們全家人都去隊裡了,你的兩個表弟和我那旭峰、旭雲到隊裡的馬棚去偷糞,讓打更的給抓住了。”
“我說屋子裡怎麼空空的呢。”七鬥說。
“你去哪兒了,帶回了這一身的寒氣?”
“我和火塘到山上的廢窯場撿馬糞,剛回來。”
“噯,學校收這些糞幹什麼?害得你們滿腦子只想糞,而不想著學習。”欒老太太嘆息道。
午夜十二點時七鬥聽見院子裡有人走動的聲音。七鬥知道大家都回來了,兩個表弟滿臉都是淚痕,看來剛才是捱了打的,進屋後他們還抽抽噎噎的,顯得十分傷心。
姨夫將狗皮帽子摔在炕上,指著七鬥說:“你這個晚上又去哪裡了?你怎麼連板凳都坐不住?”
七鬥心中冷笑著,沒吭聲。
“你們這兩個敗家子,我今年一個工分還沒掙呢,這一下子就先被扣掉五十分,我得白白給隊裡幹上一個禮拜的活。”姨媽氣喘如牛地罵著。
“隊長這是在剝削!”最大的那個表弟甕聲甕氣地說。
“這是罰款,不是剝削!”姨媽給了她的大兒子一巴掌,“你怎麼不變成一堆臭狗屎呢!”
這一夜的覺只有七鬥睡得最踏實,她累極了。第二天早晨如果不是姨媽捶她的門,她也許要一直睡到中午呢。九
正午的陽光使屋簷的滴水聲再次響起在惠集小鎮家家戶戶的院落。這可以算作最早的雨吧,不是由烏雲演變成的,而是由陽光照拂白雪所產生的。每當七鬥聽到這種滴水聲時心中就格外憂傷。母親去世快一年了,她越來越脫離於七斗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