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他一得到弟媳病危的訊息,立即動身前來倫敦。他一路上沒想別的,只是在擔心要是弟媳果真有什麼不測,自己就得負起照管她兒子的責任,這輩子休想再過什麼太平日子。他年逾半百,結婚已經三十年,妻子沒生過一男半女;到了這把年紀,他可不樂意家裡憑空冒出個小男孩來,說不定還是個成天愛大聲嚷嚷、舉止粗野的小子哩。再說,他對這位弟媳從來沒有多少好感。
〃我明天就打算帶你去布萊克斯泰勃,〃他說。
〃埃瑪也一塊兒去?〃
孩子將小手伸進埃瑪的手掌,埃瑪將它緊緊攥住。
〃恐怕埃瑪得離開你了,〃凱里先生說。
〃可我要埃瑪跟我一塊兒去。〃
菲利普哇的一聲哭開了,保姆也忍不住潛然淚下。凱里先生一籌莫展地望著他們。
〃我想,最好讓我單獨同菲利普少爺談一下。〃
〃好的,先生。〃
儘管菲利普死命拉住她,但她還是溫存地讓孩子鬆開了手。凱里先生把孩子抱到膝頭上,用胳臂勾著他。
〃你不該哭鼻子喲,〃凱里先生說。〃你現在大了,不該再用保姆啦。我們得想法子送你去上學。〃
〃我要埃瑪跟我一塊兒去,〃孩子又嘀咕了一遍。
〃這樣開銷太大了,菲利普。你爸爸本沒留下多少錢,不知道現在還剩下幾個子兒呢。你得好好算計算計,一個便士也不能隨便亂花。〃
就在前一天,凱里先生走訪了家庭律師。菲利普的父親是位醫術高明的外科醫生。他在醫院擔任的各種職務表明,他在醫務界已佔得一席之地。所以,當他猝然死於血中毒症,人們看到他留給遺孀的財產只有一筆人壽保險金,以及出賃他們在布魯頓街的那幢房子所收得的租金時,都感到十分意外。那是六個月以前的情況;當時凱里太太身體已十分虛弱,又發覺自己懷了孩子,於是一有人提出要租那幢房子,就稀裡糊塗地同意了。她把自己的傢俱堆藏起來,另外租住進一幢附帶全套傢俱陳設的房子,賃期一年,而租金呢,在那位牧師大伯看來,簡直高得嚇人。她之所以這麼做,為的是在孩子出世前能順順當當地過一段日子。但是她從來不善於當家理財,也不懂得節衣縮食,量人為出,以適應境遇的改變。為數本來很有限的錢財,就這樣東花一點,西用一點,差不多全從她的指縫裡漏掉了。到現在,一切開銷付清之後,剩下的不過兩千鎊多一些,孩子在獨立謀生之前,就得靠這筆錢來維持生活。所有這一切又怎麼同菲利普講呢,而這個孩子還在一個勁兒哭鼻子。
〃你還是找埃瑪去吧,〃凱里先生說,他覺得安慰孩子的本事恐怕埃瑪比誰都強。
菲利普不聲不響地從大伯的膝蓋上溜了下來,但凱里先生隨即又將他攔住。
〃我們明天就得動身,因為星期六我還要準備佈道講稿。你得關照埃瑪今天就把行裝收拾停當。你可以把所有的玩具都帶上,要是想要點父母的遺物留作紀念,你可以各留下一件。其餘的東西全要賣掉。〃
孩子悄悄地走進客廳。凱里先生一向不習慣伏案工作,這會兒,他懷著一肚子怨氣繼續寫他的信。書桌的一頭,放著一疊帳單,這些玩意兒使他怒火中燒。其中有一張顯得特別荒唐。凱里太太剛嚥氣,埃瑪立即向花商訂購了大批白花,用來佈置死者的房間。這純粹是浪費錢。埃瑪不知分寸,竟敢這麼自作主張。即使生活很寬裕,他也要將她辭掉。
但是菲利普卻趕緊跑到埃瑪身邊,一頭撲倒在她懷裡,哭得好不傷心。菲利普出世後一個月就一直由埃瑪照領,而她也差不多把菲利普當親生兒子看待。她好言哄勸,答應以後有空就來看他,決不會將他忘掉;她給菲利普講了他所要去的那個地方的風土人情,接